第210章 我打呂奉先？
呂布返回帥帳主案旁邊，端起茶盞輕呷一口，目光平靜地注視著荀衍，語氣從容不迫：
“荀先生若是覺得本侯的新政太過嚴苛，大可振臂一呼，率領陳留世家起兵反抗。我呂布行事，向來不喜強人所難。”
他放下茶盞，指尖在案几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聲響：
“不妨讓我為先生分析當下局勢。”
“我麾下西涼軍滿打滿算，不過十萬人，又是從長安遠道而來，對陳留地形一無所知。”
“更何況…將士們剛剛經歷官渡大戰，雖然擊敗了那曹操聯軍，但我呂布麾下部曲，早已經是人困馬乏，士氣低落。”
呂布站起身，日光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在軍帳地面上投下一道威嚴的陰影。
他緩步踱到荀衍面前，臉上依舊帶著微笑：
“而荀先生所在的荀氏一族，以及跟你們站在一塊的世家豪強，你們已經在陳留經營了上百年，盤根錯節，對城中每一條街巷、每一處暗道都瞭如指掌……”
“這份根基，豈是我呂布這個外來者能比擬的？”
呂布俯身低語，聲音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更不用說你們蓄養的家丁，家僕數以萬計，裝備精良，遠勝於朝廷官軍。”
“至於那些租種你們田地的農戶，足足佔了陳留人口一半還要多，恐怕有數十萬，乃是百萬之眾。”
呂布直起身，話音清晰，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荀先生，你們完全可以集結家兵，裹挾這百萬民眾，將我這個'暴君'趕出陳留，甚至……”
他刻意停頓，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讓我永遠留在這片土地上。這個機會，難道不誘人嗎？”
說罷，呂布話音轉為柔和，輕笑一聲：
“荀先生和背後的世家既然不願意支援我呂布的想法，那這一個選擇，我覺得你們應該會喜歡。”
荀衍跪坐在地，冷汗已經遍佈額頭，滲滿後背！
他下意識用衣袖擦拭，卻發現汗水越擦越多，竟將衣袖都浸溼了一片。
甚至荀衍的手指都開始不自覺地絞著衣帶，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雖然呂布表情平靜，言語溫和，但他的內心卻比面對一個喜怒無常的暴君還要驚駭！還要惶恐！
呂布讓陳留城的世家們都起來反對他！
甚至還幫他們分析了局勢，給出了裹挾百姓亂戰的建議！
但他們真的能這麼做嗎？
荀衍知道不可能！
若是太平年月，遇到那些需要倚仗世家的郡守官員，或者是如早期張邈，劉岱這樣闇弱的諸侯，世家豪強們或許還可以用呂布說的這些籌碼與之周旋，甚至反過來制約對方。
可眼前這位……
他偷偷抬眼，正對上呂布似笑非笑的目光，那眼神銳利得彷彿能穿透人心，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眼前跟他說話的人是溫侯呂布！呂奉先！
早在袁紹第一次聯軍討董之前，呂布威名就已經傳遍四方，號稱無雙飛將！
現在歷經幾年戰事，數不清的鬥將，戰役都向天下人證明了！他面前的男人乃是天下第一猛將！
無人能出其右！
袁紹的第一次討董聯軍；曹操的第二次討董聯軍，哪一次不是聚集了天下英豪，數十萬大軍，但都被呂布殺得丟盔棄甲，大敗而歸！
還有他麾下的西涼鐵騎，這幾年轉戰冀州、幽州、兗州各地，殺敵無數，從無敗績！
這樣的虎狼之師…各大世家所謂的家兵精甲怕是給呂布送菜都不夠！
呂布會怕他們世家起來造反嗎？
不，呂布怕是就等著他們造反呢，好讓自己的方天畫戟，西涼軍的鐵騎兵鋒落到他們頭上！
荀衍越想越是心驚，彷彿已經看見西涼鐵騎踏平世家塢堡的慘狀。
那些身披重甲的騎兵衝鋒時的轟鳴聲，似乎就在耳邊迴盪。
荀衍不自覺地嚥了口唾沫，只覺得喉嚨幹得發疼。
他想要開口辯解，卻發現聲音卡在喉間，只能眼睜睜看著呂布那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鷹隼盯住的兔子，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
荀衍勉強吞嚥一口唾沫，張開自己有些乾澀的嘴唇。
“陛下明鑑，溫侯明鑑…”荀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卻嘶啞得不成調子，“荀氏一族向來安分守己，對朝廷忠心耿耿，豈敢有這等大逆不道的念頭……”
呂布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荀衍，他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注視著荀衍。
晨光透過軍帳的縫隙，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
呂布端坐主位，朝陽在他玄甲上鍍了一層金邊，將他挺拔的身形襯托得愈發威嚴。
他端起茶盞，輕輕吹開浮沫，目光平靜地注視著跪坐在下方的荀衍：
“既然荀先生不喜這第一個選擇，”呂布呷了一口茶，語氣從容不迫，“那不妨聽聽第二個提議。”
他放下茶盞，指尖在案几上輕輕敲擊：“令弟荀文若、族叔荀公達，不都在曹操麾下效力麼？我聽說曹孟德對你們世家向來禮遇有加，許以高官厚祿。”
呂布站起身，緩步踱到帳前，掀開簾幕，任陽光傾瀉而入：“曹操、袁氏等諸侯，對待世家的態度，想必比我這個武夫要溫和得多。”
“你們荀氏一族既有'荀氏八龍'這樣的先賢美譽，如今又有先生這般才俊，何不舉族遷出兗州？”
他轉身凝視荀衍，玄甲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看在今日先生主動來訪的份上，我特許你們帶著金銀細軟離開。那些祖傳的珠寶、積累的財富，你們儘可帶走。這個條件，可還公道？”
荀衍跪坐在地，陽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更顯憔悴。
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袍的下襬，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荀衍心中暗歎：若能一走了之，自己又何必在此受這般屈辱？
世家立足之本，從來就不是那些可以隨身攜帶的金銀珠寶。
那些祖輩辛苦置辦的千頃良田，那些世代相傳的莊園宅邸，那些深植於這片土地的根基，才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根本。
若是棄了這些，荀氏還是那個名滿天下的荀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