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是他做的
謝府，韶光院。
這幾日未見謝清晏的身影，戚婉寧早已將他拋諸腦後。趁著閒暇，她命人將韶光院的陳設重新佈置了一番。
原本的韶光院陳設簡素，一看便知是男子居所，她瞧著總覺得不順眼，經她一番改動，如今的韶光院已儼然是一處女子閨閣的模樣。
隨後，她又在院中添了一座鞦韆架。
時近黃昏，日頭已不曬人，戚婉寧坐在鞦韆上，仰頭望著漫天彩霞，心中好不愜意。
正悠然間，桃枝步履匆匆地從外頭回來，走到她跟前福身一禮，低聲道：“夫人，外頭的人如今都在罵大人。”
戚婉寧並不意外，只輕輕一笑：“他不是一直都在捱罵麼？”
自謝清晏憑一張巧言令色的嘴討得永平帝歡心，被破格封官起，朝野上下對他的罵聲就沒停過。
大周選官，若非蔭封，便是科舉。除此之外，唯有才學卓絕之人方能被破格擢用，可謝清晏，連秀才都沒有考中，僅靠諂媚奉承便得授高官，誰能心服？
永平帝又是個只知享樂的昏君，竟受他蠱惑，專設昭明臺，還封他做正一品的掌使。如今的謝清晏位高權重，長此以往，大周在這昏君與佞臣手中，豈不令忠臣寒心、百姓遭殃？
若非當年先帝諸子奪嫡慘烈，成年的皇子相繼殞命，也輪不到永平帝繼位。當時僅餘三子：一子暴戾，不堪為君；一子尚在襁褓，身子羸弱；最終只得立年僅八歲的永平帝。
誰知眾臣寄予厚望的新君，並未成為明主，反倒沉溺享樂，荒廢朝政，令人大失所望。眾人只得將希望寄託於後宮，盼著哪位妃嬪能誕下皇子，為大周延續一線生機。
不料永平帝膝下三個孩子，竟皆是公主，沒有一個皇子。
為此，不少大臣暗恨永平帝不爭氣，連生三女，連個繼承大統的子嗣都沒有。
甚至有人傳言，說謝清晏是災星降世，專門克大周的，他的存在壞了國運，才致皇帝無子。
桃枝見主子神色淡然，似是對此渾不在意，忙又道：“夫人，這回罵大人的人雖與往日大抵相同，可這次卻是因為您。”
戚婉寧一怔：“因為我？”
桃枝點頭：“正是，與婚事被換一事有關。”
戚婉寧若有所思，挑眉道：“莫非外頭以為，換親一事是謝清晏所為？”
桃枝再次點頭：“正是如此。如今外頭都說大人卑鄙，因記恨侯爺，奈何不了侯爺，便設局娶您為妻，想借此磋磨您一生，好教侯爺痛苦。”
戚婉寧蹙起眉頭，前兩日捱罵的，分明是蘇清月，眾人都說她故意趁楚彥霖醉酒將錯就錯，待生米煮成熟飯，再逼他負責，以此來擺脫謝清晏。
當時她還覺得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雖未看穿楚彥霖與蘇清月是策劃這一切的人，卻也瞧出蘇清月那“因疲累睡去，未能察覺新郎有異”的藉口拙劣，根本站不住腳。
誰知才過兩日，風向竟陡然逆轉。
戚婉寧唇邊浮起一絲譏誚：“她那弱小的心靈還是這般不堪一擊，如今才哪兒到哪兒，連這點風浪都受不住了，真是不中用。”
桃枝不解：“夫人說的是誰？”
戚婉寧不答反問：“此事中，上回捱罵的是誰？”
桃枝恍然：“您是說……楚少夫人因被罵搶人姻緣、卑鄙無恥，心中受不住，便讓人往大人身上潑髒水，扭轉了風向？”
戚婉寧頷首：“你這麼說也無不可。不過以我對她的瞭解，她不會親自出手。眼下這光景，她只需掉幾滴淚，以退為進，自然有人心甘情願替她奔走。”
桃枝訝然：“您是說，真正扭轉輿論的……是楚世子？是他派人散佈謠言汙衊大人？”
戚婉寧輕笑：“不然呢？她那樣一朵純潔無暇的白蓮，怎會親手沾上塵埃？”
說罷，她自鞦韆上起身，緩步朝屋內走去，邊走邊吩咐：“桃枝，你去叫秋嬤嬤過來。”
“是，夫人。”
桃枝應聲，連忙去尋秋嬤嬤。
秋嬤嬤原本正在考驗新來的廚子，聽說夫人尋她，立即撂下手中事趕回韶光院。
見到戚婉寧，秋嬤嬤福身一禮，恭聲問道：“夫人，您找奴婢，不知是有何吩咐？”
戚婉寧道：“秋嬤嬤，我有件事需你去辦。本想交給桃枝或碧萱，但她二人手段尚嫩，我怕她們露出破綻，所以就將此事交給你。”
秋嬤嬤恭順應道：“請夫人吩咐。”
戚婉寧看她一眼，示意她附耳過來。
秋嬤嬤上前幾步，彎腰細聽，聽完主子的交代，她微微一怔，隨即肅容道：“夫人放心，奴婢定將此事辦妥。”
戚婉寧點點頭，又隨口問起新廚子的事，略問兩句，便道：“今晚的飯菜若是合我口味，便留下他。若是不合，明日你回侯府一趟，向我母親討個人來。”
秋嬤嬤應道：“是。”
戚婉寧倦懶地擺擺手：“你去忙吧，我眯一會兒。”
秋嬤嬤悄然退下。
不多時，桃枝走進來，挪步到戚婉寧身邊，見她睜眼看自己，便眼巴巴地問：“夫人，您方才讓秋嬤嬤去辦什麼事呀？”
戚婉寧未答，只含笑瞥她一眼：“很快你便知道了。”
桃枝追問：“很快是多久？”
戚婉寧笑意微深：“那就要看秋嬤嬤的手段了。”
桃枝眼睛一亮：“秋嬤嬤辦事利落，奴婢估摸著，不出幾日便有訊息！”
戚婉寧嗔她一眼，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語重心長道：“你啊，真是什麼事兒都好奇，以前在侯府，你可以好奇心重，可如今來了謝府，你可要控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桃枝回道：“夫人，人有好奇心，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戚婉寧輕輕搖頭：“在這裡不一樣。”
桃枝若有所思，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保證道：“夫人，您放心，什麼事該好奇，什麼事不該好奇，奴婢心裡有數的。”
戚婉寧笑問：“那你說說，什麼事不該好奇？”
桃枝回答：“關於大人的事。”
戚婉寧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但她遞給桃枝一個讚賞的眼神，桃枝便知自己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