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天！給朕雕個九州出來！
“……掌中江山！”
當這四個字從李世民的牙縫裡一個一個擠出來時，立政殿內的空氣彷彿都凝固成了琉璃。
房玄齡和杜如晦剛剛站直的身子，猛地僵住了。
他們臉上的表情，精彩到了難以用筆墨形容的地步。
如果說，之前聽到“鴨”是神兵，是懵逼。
聽到“利國債券”，是震撼。
那麼現在，聽到“三天之內，以玉為基，造個掌中江山”，那感覺，就是天雷劈在了腦門上，連魂兒都給劈散了。
掌中江山？
那是什麼？
用崑山之玉做底，用東海明珠點綴，還要雕刻出九州山川、四海之形？
這……這不就是一方輿圖嗎？一方用最頂級的珠寶美玉，以最精湛的工藝，打造出來的立體沙盤！
別說三天，就是給三年，都未必能做得盡善盡美！
杜如晦的胖臉，那剛退下去的紅色又一次湧了上來，這次不是激動，是憋的。
他張了張嘴，想說“陛下，這不可能”，可話到嘴邊，看著李世民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他又硬生生把話嚥了回去。
不可能？
對凡人來說，是不可能。
可這是獻給誰的？
仙人！
用凡人的標準去揣度仙人的要求，那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敬！
房玄齡的大腦，在宕機了短短一瞬之後，便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重新運轉起來。
他瞬間就領會了李世民的意圖。
是啊！
還有什麼比“江山”更能代表一位帝王的誠意？
仙人看重的是天下，是蒼生，是陛下這位人間帝王。
那麼，將這片天下，這片江山，濃縮於掌中，作為祭品獻上，這寓意，這誠心，簡直是……絕了！
高！
實在是高！
這個念頭一通，房玄齡再看李世民時，那崇拜之情簡直要溢位眼眶。
陛下不僅有雄才大略，更有這等天馬行空的奇思，能與仙人想到一處去，難怪能得仙緣！
“陛下聖明！”
房玄齡第一個反應過來，深深一拜，語氣斬釘截鐵。
“此‘掌中江山’，最能彰顯陛下胸懷天下之志，最能代表我大唐無上之誠意！臣，附議！”
他這一表態，杜如晦也立刻回過神來，臉上瞬間換上了狂熱的表情。
“臣亦附議！仙人要的是誠心，而非俗物！江山社稷，便是陛下最大的誠心！此計大妙！”
只有民部尚書戴胄，這位老實巴交的管家，還沉浸在“三天”這個恐怖的時間限制裡，兩條腿肚子都在打顫。
他的嘴唇哆嗦著，小聲嘟囔：“可……可那崑山之玉，東海之珠……還有天下巧匠……”
李世民根本沒理會他的小聲嘀咕，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要的就是用這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來逼出整個大唐最強的潛力，來展現自己最決絕的誠意！
“傳旨！”
李世民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容違逆的威壓，響徹大殿。
“命工部尚書閻立德，即刻入宮覲見！”
“命京兆府尹，查抄長安城內所有玉器鋪、珠寶行！所有崑山玉、和田玉、東海明珠、夜光之璧，無論大小，無論歸屬，一律封存，由朝廷統一徵調！三日後，雙倍奉還！”
“命兵部，調動羽林衛，封鎖城內所有頂級工匠的府邸！從此刻起，任何人不得進出！所有巧匠，帶上他們最好的工具，一炷香之內，到將作監大殿集合！”
“告訴他們，三日之內，為朕造出‘掌中江山’！成，則人人封賞，光宗耀祖！敗……”
李世民的聲音頓了頓，一股森然的寒氣瀰漫開來。
“……提頭來見！”
……
出租屋內。
林遠正美滋滋地嗦著一碗紅燒牛肉麵。
“嗯……這湯，夠味兒！”
他一邊吸溜著麵條，一邊刷著手機短影片，螢幕裡的小姐姐正跳著歡快的舞蹈。
剛才跟李世民的那番極限拉扯，讓他感覺身體被掏空，現在急需補充一些碳水和多巴胺。
“祭品……誠意……”
林遠嘴裡嚼著面，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語。
“也不知道那老李能給我搞點啥好東西。”
他心裡盤算著。
金銀珠寶？最好是金子，硬通貨，回頭找個金店賣了，下半年的房租就有著落了。
古董字畫？也行，不過不好出手，萬一是國寶級的，他也不敢賣啊。
“千萬別給我整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林遠喝了口麵湯，舒服地嘆了口氣。
“什麼九天玄女的洗澡水，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那玩意兒我上哪兒變現去？”
他對手腕上的手鐲瞥了一眼。
此刻，那手鐲安安靜靜，沒有半點動靜。
林“遠”很滿意。
這就對了嘛！
作為甲方，就要有甲方的覺悟。
別老是有點屁事就來煩乙方，給了需求，就安安靜靜等著deadline交貨嘛！
他完全不知道，他眼裡的“甲方爸爸”，此刻正為了給他準備一份“見面禮”，把整個大唐帝國最繁華的都城，攪得天翻地覆。
……
工部衙署。
工部尚書閻立德，正在自己的官廨裡，對著一張建築圖紙冥思苦想。
他是當世最頂尖的畫家、建築學家。
大明宮的初步設計，就有他的心血。
“砰！”
官廨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一個渾身甲冑的羽林衛軍官，帶著一股煞氣闖了進來。
“閻尚書！陛下急召！立刻入宮！”
閻立德眉頭一皺，心中不悅。
他堂堂一部尚書，何曾被人如此粗暴對待？
可當他看到對方那身羽林衛的裝束和不容商量的表情時，心頭咯噔一下，知道是出大事了。
他不敢耽擱，連忙整理衣冠，跟著軍官一路小跑，進了皇城，直奔將作監。
當他氣喘吁吁地趕到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平日裡雖然繁忙但井然有序的將作監大殿，此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數百名他熟悉或不熟悉的頂級工匠，木匠、玉匠、金銀匠、雕刻師……全都被羽林衛“請”了過來，一個個臉色煞白，交頭接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大殿中央，堆起了一座小山。
那是由一塊塊價值連城的頂級玉石和一箱箱閃爍著寶光的珍珠瑪瑙堆成的。
最上方，是一塊足有一人環抱大小的巨型昆-山-美-玉，通體溫潤，白璧無瑕，在燈火下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閻立德一眼就認出，那是前朝宮中舊藏，被譽為“玉山之王”的絕世珍品！
李世民，就站在這座寶山之前。
他身後，是房玄齡、杜如晦等一眾核心大臣。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混雜著狂熱、焦慮和決絕的神情。
“臣，閻立德，參見陛下！”
閻立德心中惴惴，連忙下拜。
“閻立德。”
李世民轉過身，聲音平靜，卻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力。
“朕問你，以你之能，集天下之巧匠，用眼前這些材料，造一方囊括九州山河的玉雕輿圖，需要多久？”
閻立德愣住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那座寶山，大腦飛速計算。
設計圖紙，分割玉料，粗雕成型，精雕細琢，打磨拋光，鑲嵌珠寶……每一道工序，都需要耗費海量的時間和心力。
尤其是那塊“玉山之王”，質地堅硬，雕琢起來更是難上加難。
他沉吟了片刻，給出了一個相對穩妥的答案。
“回陛下，若要盡善盡美，至少……需要三年。”
“三年？”
李世民笑了，只是那笑容裡，沒有半分暖意。
“太久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
“朕，只給你三天。”
“噗通！”
閻立德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他的嘴巴大張著，臉上血色褪盡，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
“三……三天？！”
他發出瞭如同夢囈般的聲音。
“陛下……這……這絕無可能啊！這是神仙才能辦到的事！”
“沒錯！”
李世民上前一步，俯視著他，一字一句地開口。
“朕要你辦的，就是神仙之事！”
“因為，這件東西，就是要獻給神仙的！”
轟！
閻立德的腦子裡，像是炸開了一萬個響雷。
他終於明白，這股席捲了整個長安城的瘋狂，到底從何而來！
原來……是為仙人獻祭！
這一刻，所有的不可能，所有的不合理，都有了答案。
難怪！
難怪陛下會如此不計代價，如此不顧常理！
閻立德的呼吸變得急促，一種巨大的恐懼和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同時攫住了他的心臟。
為仙人造物！
這是何等的榮耀！又是何等的壓力！
“臣……臣……”
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渾身發軟，連說話都結巴了。
“沒有時間給你猶豫了。”
李世民的聲音冷酷無比。
“房玄齡，杜如晦，你們二人負責統籌！戴胄，你負責後勤！所有工匠，三日之內，吃住都在這裡！誰敢懈怠，誰敢出錯，朕要他的腦袋！”
他最後看了一眼癱軟在地的閻立德。
“閻立德，你是總司。畫圖、指揮，都由你來。”
“三日之後，朕要看到一方完美的‘掌中江山’。”
“若是看不到……”
李世民的語氣陡然一轉，變得無比森寒。
“你，還有這裡的所有人，就一起去給仙人，做祭品吧！”
說完，他拂袖而去，留下滿殿呆若木雞的工匠，和一個面如死灰，卻又在片刻之後，眼中燃起瘋狂火焰的工部尚書。
閻立德從地上一躍而起，雙目赤紅。
“來人！拿筆墨！拿最大的圖紙！”
他對著所有工匠，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
“都他媽別愣著了！想活命的，就給老子動起來！”
“三天！不！兩個半天之內，必須拿出雛形！”
“誰敢偷懶，老子親手擰下他的腦袋！”
整個將作監，瞬間變成了一臺高速運轉，並且隨時可能爆炸的瘋狂機器。
第一天過去了。
燈火通明的將作監大殿內，上百名工匠已經不眠不休地忙碌了整整二十四個時辰。
玉石的粉末瀰漫在空氣中，刺耳的切割聲和打磨聲從未停歇。
在閻立德的瘋狂指揮下，那塊巨大的“玉山之王”，已經被大致雕琢出了九州的輪廓。
雖然還很粗糙，但黃河之蜿蜒，長江之浩蕩，泰山之雄偉，已然初見雛形。
所有人都累得眼圈發黑，手臂痠痛得幾乎抬不起來，但沒有一個人敢停下。
因為皇帝陛下，就坐在大殿的龍椅上，陪著他們，熬了一整夜。
閻立德親自拿著刻刀，正在為“中原”之地做著最精細的勾勒。
他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精神卻高度集中。
突然，他手中的刻刀微微一頓。
一種不祥的觸感，從刀尖傳來。
他停下動作，湊近了，藉著燈火仔細看去。
只見那潔白無瑕的玉石表面，就在代表著中原腹地的位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的……黑色裂紋。
“咔嚓。”
閻立德手中的刻刀，掉在了地上。
聲音不大，卻在喧鬧的大殿中，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他們順著閻立德的視線看去，也都看到了那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裂紋。
大殿之內，瞬間死寂。
完了。
所有人的心裡，都冒出了這兩個字。
獻給仙人的祭品，國之重器，竟然……出現了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