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門主舊事（二合一）（求追讀）
短短几千言，老門主幾乎是一字一句，細細推敲琢磨，看了半個時辰，才將其看完。
放下手中的秘籍，老門主長嘆一聲，卻是沉默不語。
姜亭問道：“老師，這卷《神農琉璃功》對你的傷勢可有助益？”
老門主又是一嘆，而後說道：“此功立意高妙，精深莫測，實乃我平生僅見。”
“可惜……可惜……”
他的臉色變得愈發莫名，那語氣之中的惋惜之意，姜亭是聽得清清楚楚。
“可惜什麼……”姜亭忍不住問道。
老門主將記載《神農琉璃功》的密卷還給姜亭，竟站起身來，面露哀傷與懷念：“可惜……這神功來得實在太晚了一些……二十年……足足晚了二十年。”
“這功法……治不好您的傷？”姜亭不解，再次問道。
老門主搖搖頭，哀聲笑道：“此功奧妙，採百草之生而養一身，別說一點小小傷勢，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便是我昔日廢掉的根基也能彌補得完好無損，甚至將我的修為推得更進一層。”
姜亭愈發不解，問道：“那您為何……”
老門主又道：“可惜……沒時間了。何況，這世間有形之傷易治，無形之傷卻又如何醫治？”
“無形之傷？”姜亭聽著這個莫名的名詞，卻好像明白了點什麼。
“是啊。身上的傷，藥物可以醫治，但心中的傷，什麼東西可以醫治呢？我心中的傷，已有二十年了，但是能治癒這傷痕的人早已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老門主語氣變得哀痛。
這一刻，姜亭看著老門主，雖然他並沒有再偽裝得如往日那般虛弱垂死，但他的眼神之中，已無多少生機。
姜亭搖搖頭，對老門主的情緒，他或許可以理解，但是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何況，他也不知道過去發生過什麼事情。
甚至，他猜測連薛夢君也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果然，老門主的下一句話證實了他的猜想：“當年的事情，連三娘也不清楚……現在，就當是我這個老頭子憋在心裡太久，想要與人說一說。”
“你來做個聽眾如何？”
姜亭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老門主將他過去的故事娓娓道來。
故事其實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有些老套。
老門主薛青陽幼時因家中貧寒，為一口飯吃，被家人送入一座山中寺廟做個小小沙彌。
一直到他十歲那年，因緣際會之下，他結識了一名隨同家人前來寺廟禮佛的女童。
或許是天定緣分，這身份差距頗大的兩小隻，竟交成了朋友，成了玩伴。
他是後來才知道，她的名字叫趙曼青，是廬陵城中一家武館館主之女。
自結識後，趙曼青時常前往寺廟尋他玩耍，二人探林間、越清溪、談論故事……感情逐漸深厚。
這時間一長，年深日久，二人漸漸地長大，那友情之中又萌生出了一份其他的感情。
同時，他們也懂得更多的世俗之事。
年輕的薛青陽知曉世情，他能於這寺廟之中，誦經禮佛，不移不改。
但曼青不能，她身處於紅塵俗世之中，她終究會嫁人的。
如果他仍然只是一個小小沙彌的話，他們之間的緣分，終將被斬斷。
他，不甘心。
他，想要扼住自己命運的咽喉！
至少，要搏一搏。
所以，那一年，他毅然向主持寺廟的老和尚請求還俗下山。
老和尚是個好人，在聽完他的想法之後，並沒有為難他。
只嘆過一句：未入紅塵，不知清淨。
之後，老和尚放他下山，甚至還助了他一把。
一封老和尚親筆的手書，被一腔熱血的薛青陽帶著，到了當時還只是一個破落武館的巨靈門中，拜見館主。
那巨靈武館的館主是和尚好友，他見過手書之後，將薛青陽收入門中，做了個門徒。
然後，薛青陽在這小小武館之中，踏足了武道之路。
他天資優異，又肯吃苦，耐得下性子鑽研，雖然年齡稍微有些大了，但終歸是踏上了正軌，一步一步向前邁進。
後來，過了些年頭，他學有所成，向趙曼青告別，外出遊歷，歷經幾番風險波折，又得奇遇，武道修為逐漸精深，可以稱得上一名高手了。
又過幾年，他有了一點名氣，終於是如願以償，求親成功，與自己的愛人趙曼青，結成了百年之好。
那時候，是他人生中最快樂得意的日子。
一方面，與愛人琴瑟和鳴、朝夕相伴。
另一方面，武道修為精進神速。
後來，館主年老，便將武館傳承給了一眾弟子之中最為出色的他。
在他的手中，那破落不堪的巨靈武館形勢也開始變得好轉。
漸漸地，巨靈武館成為了廬陵城最大的武館，如日方中。
與此同時，他的武道修為得到了重大突破。
某一日他竟如有神助般參透了巨靈武館中，那據說是千年秘傳，但因無人練成，而被束之高閣的武學——《巨靈鎮世經》。
從那以後，薛青陽的戰力一日千里，憑藉一雙鐵拳，他一人挑戰廬陵城內諸多武館宗派，一路橫掃，無人是其敵手。
一直到那位廬陵城僅有的先天境武者出手，以境界壓制當時的薛青陽，才止住他的步伐。
但是，那一戰薛青陽以養氣戰先天，雖未勝，亦不曾敗。
漸漸地，他的名聲甚至傳揚到了臨川府。
然後，年深日久，他始終未曾放下武道，堅持修行。
他的功行也隨之水漲船高，終於，某一日，他成功突破先天境界。
他意氣風發，尋上了當那位先天境武者，三拳之下，將其擊敗。
而後，廬陵江湖，已是巨靈之天下。
巨靈門，成為廬陵江湖的魁首，薛青陽，則是廬陵武道第一人。
但即使如此，對於武道修行，他也未曾有絲毫鬆懈。
同樣的，先天境界也的確不是他潛力的終點，他的修為仍在飛速精進。
但是，他卻不滿意了。
他不滿於自己與尋常武者一般，走一條普普通通的先天路。
他認為，大丈夫之志，應如長江，東奔大海，豈能碌碌？
所以，他選擇了一條較之尋常先天道路，更為艱辛卓絕，進境更為緩慢，成就也會更大的道路——三元合一大先天。
此後，他的修為愈發深厚，戰力愈發強悍。
他的足跡也漸漸開始涉足更遠的地方……臨川府……明州西部，甚至於整個明州。
他熱衷於挑戰他人，以此磨礪武道。
敗在他手下的人，越來越多，他的名氣也越來越大。
甚至，這偌大聲名已傳揚在整個明州。
最終，他對上了一名列位於幼麟榜的武者，並將其敗於拳下。
此後，連朝廷和神武盟都注意到他，將他列位於幼麟榜上。
那一年，他已是五十有九，恰好是最後登上幼麟榜的底限。
之後，或許是外出遊歷挑戰為他積累了足夠的資糧，他回到明州，與愛人相伴，潛心修行。
又是十多年過去，漸漸地，巨靈門愈發壯大了，在廬陵城已擴張到了極限，甚至有染指向周遭的其他地域的趨勢。
薛青陽的修為也愈發精深了，三元合一大先天，這條難行之道，似乎也要被他走通。
到時候，以三元合一之道踏足丹鼎境，他之根基底蘊深厚，將遠勝於尋常丹鼎境。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唯有一件憾事，那就是他與趙曼青成婚多年，二人琴瑟和鳴，十分恩愛，但先後誕下兩子，卻都意外夭折。
實在令他夫婦二人神傷。
而且，人在江湖，自有風塵襲擾。
某日，一封來自臨川府的書信，被送到了他的案頭。
他看過之後，發現竟是來自臨川府的武道第一宗——霸拳道。
霸拳道宗主季延武，其武道境界，超越先天，煉就丹鼎，乃是整個臨川府的最強者。
手信之中，對方言詞懇切，只邀請他前往一會。
雙方先前並無恩怨，薛青陽也未曾多疑，獨身赴會。
與會之間，季延武一方數位先天在側，且有他一位丹鼎境強者，言談之間，竟然是要威逼薛青陽交出其傳承武學，並率巨靈門臣服於其霸拳道之下。
同時，出言恫嚇，已派人前往巨靈門中，如若不從，便屠盡其宗、滅盡門人。
薛青陽勃然大怒，雙方之戰立即觸發。
對方低估了薛青陽這尊已幾乎將三元合一之道走到盡頭的大先天戰力，他拼命一戰，霸拳道一方參與此戰的諸位先天近乎死絕，只有兩人重傷垂死僥倖存活。
甚至連季延武本人，也被極端憤怒之下，超越極限爆發的薛青陽擊破了丹鼎不漏之身，重傷而逃。
同樣的，薛青陽本人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他的肉身千瘡百孔，再鎖不住精氣，體魄根基完全破碎。
三元徹底失衡，武道之路幾乎斷絕。
當薛青陽滿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回到巨靈門駐地的時候，那裡已經化成一片火海。
大多數門人都死了，只有少部分還存活。
幸運的是，他的妻子趙曼青還活著，不幸的是，她同樣重傷垂死……
事後，他遍請名醫，總算是救活了趙曼青。
但是，傷愈之後的趙曼青武道根基全廢，且體魄虛弱不堪，甚至不如常人。
過了一段日子，巨靈門慢慢地重建了，霸拳道那邊，似乎也嚇破了膽，偃旗息鼓，再無動作。
同時，一件不知讓薛青陽該生氣還是高興的事情發生了，趙曼青再次懷孕了。
他想讓趙曼青放棄這個孩子，但是她堅決不肯。
一年之後，趙曼青誕下一女，她本人卻因根基重創的身體無法承受，撒手人寰。
薛青陽為女兒取名為夢君，此後，逐漸收斂鋒芒，深居簡出。
……
說完自己的故事，老門主嘆息一聲：“我身上的傷是真的，不過倒不是什麼新傷，都是當年一戰留下來的舊傷。”
“自那以後，我三元失衡，若是尋常還好，一旦全力出手，根基破碎的體魄便無法支撐我的炁元與神元。”
“所以，若以全力而言，我只有一戰之力，一戰之後，必然體魄崩潰而死。”
“不過無妨，曼青死後，我也早不想再活了。”
說到這裡，他眼神唏噓：“當初我已知曉曼青命不久矣，心中也早做下決定。曼青只要一死，我便馬上前去臨川府，即便殺不死季延武本人，我也要滅盡霸拳道的苗裔，掃平他的山門。”
“然後，隨曼青而去。”
“只是，曼青或許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所以她死前為我留下夢君，我沒辦法拋開女兒不管……曼青走了，若是我也不在，三孃的日子該多難過啊。”
姜亭看著他，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所以，如今你覺得時機已經到了。”
“是啊。”老門主點點頭：“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可以照顧好自己。”
“那也就到了我報仇的時候，讓曼青等了我二十年，死前怎麼也該把仇人帶下去才對。”
“所以，您想過讓師姐知道這件事情後，她會怎麼想嗎？”姜亭又問道。
他看得出來，這老爺子說的都是實話，的確是已心存死志。
老門主擺擺手，道：“沒關係的。世上無不散的宴席，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會到盡頭的。三娘是個大人了，她會明白的。這漫漫人生，我有我的路，她有她的路。”
說著，他有些寵溺的一笑：道“不過，眼下倒是不能讓三娘知道此事。她性子直，就跟她母親一樣，藏不住事。要是洩露出去，只怕季延武那老東西不會入甕。”
然後，老門主瞥了姜亭一眼，道：“小子，這件事記得保密。”
接著還沒等姜亭說話，老門主又道：“今日你給我帶來這門武學，若是早二十年，我必奉你如救命恩人。如今，雖然意義已經不大，但也能助我穩固狀態，倒也不錯。”
說話間，老門主輕輕勾勾手指，旁邊窗戶之間，竟隱約有輕微的撞擊聲傳來。
而後，一條綠色的枝條竟從縫隙間穿透進來，直向老門主蔓延而來。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那枝條上，姜亭好像看到一股青色氣流沒入老門主的身體之中。
老門主輕輕的揚起了頭，面色舒坦：“啊……肉身的生機都被啟用了，感覺不錯。”
姜亭驚愕，這是……《神農琉璃功》？
這就修成了？
接著，他回頭看著姜亭：“如此大禮，老頭子我也該回禮的。可惜，如今身無長物。”
“如今你已突破養氣境，那正該將《巨靈鎮世經》之後的部分傳授於你。”
“此功高妙之處，不在你這《神農琉璃功》之下，甚至與你這功法，更有相輔相成之效。”
“你且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