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年少,抱抱
倉庫裡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傅九江倒地時發出的悶響在空氣中迴盪。
霍凌霄望著容璃離去的背影,薄唇抿得發白,深邃暗幽的眸里布滿了複雜的晦暗:“這丫頭……”
穆傾雅癱坐在地,手還在不住地發顫。
她看著躺平的傅九江屍體,又望向倉庫門口,眼淚不停的滾落:“凌霄……阿璃她……”
霍凌霄用力握緊她的手,他的眸底壓抑著濃濃的情緒。
那些發生在穆傾雅身上的事情……全都是因為他,而造成的。
這時候,霍老爺卻突然笑出聲來,那笑聲洪亮,沖淡了幾分凝重:“好!好個丫頭!果然是我們霍家的種,連這脾氣都如出一轍!”
柏軍在一旁看得發懵,忍不住插了句嘴:“老爺子,容璃小姐剛才差點……”
他沒敢說下去,只覺得這情形實在算不得喜慶。
“差點什麼?”霍老爺斜睨他一眼,柺杖在地上頓了頓,“她若真要傷凌霄,剛才那一槍就不會打在傅九江頭上了。”
他看向傅九江的屍體,眼底閃過一絲厲色,隨即又轉向霍凌霄,語氣裡帶著幾分懷念,“你忘了?當年你母親走的時候,我在國外談一筆關乎霍家生死的生意,沒能趕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霍凌霄捂著傷口的手猛地一緊,喉結滾動了一下。
那段往事,是他心裡多年的刺。
“當我回來時候,你二話不說就衝上來給了我一拳。”霍老爺想起當年的事,嘴角卻帶著笑意,“紅著眼問我‘為什麼不在她身邊’,那股子狠勁,跟剛才阿璃拿槍指著你時,一模一樣。”
他又看向倉庫門口,彷彿能穿透晨光看到容璃的背影:“護短,執拗,認定了的人和事,拼了命也要護著。凌霄當年為了他母親,敢跟我動手;如今阿璃為了她自己的母親,敢拿槍對著你算賬——這父女倆,骨子裡的東西,半點沒差。”
柏軍驚訝,主子年少時,竟也有這樣相似的經歷。
果然不愧是父女倆。
他偷偷打量霍凌霄,果然見自家主子臉上的蒼白褪去幾分,眼底的苦澀裡竟摻了點複雜的暖意。
“護犢子有什麼不好?”霍老爺哼了一聲,語氣裡滿是自得,“我們霍家的人,要是連自己在乎的人都護不住,還算什麼京都望族?凌霄,你當年護你母親,如今阿璃護她母親,這血脈裡的硬氣,丟不了!”
霍凌霄望著地上傅九江的屍體,又想起容璃剛才開槍時那眼都不眨的決絕,忽然低聲笑了,笑聲裡帶著釋然,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
是啊,護犢子。
他當年為了母親質問父親,如今女兒為了母親拿槍對準仇敵,這股子認準了就絕不退讓的狠勁,分明就是刻在骨血裡的東西。
霍老爺拄著柺杖走上前,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厲色,隨即又轉向霍凌霄,眉頭緊鎖,“行了,還愣著幹什麼?傷口不想要了?”
霍凌霄這才回過神,捂著流血的肩膀,對柏軍吩咐:“處理乾淨,別留下痕跡。”
“是,主子。”柏軍連忙應聲,指揮著手下上前處理傅九江的屍體,眼角的餘光卻忍不住瞟向門口。
剛才那槍,容璃小姐的槍法也太準了,明明對著的是主子,子彈卻像長了眼睛似的,精準地打中了角落裡的傅九江。
霍老爺欣慰,回去他也該準備好給孫女的見面禮了。
……
宮祁岑不遠不近地跟在容璃身後,看著她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倉庫,海風吹起她的長髮,露出線條緊繃的側臉。
宮祁岑見此低笑一聲,快步跟上她:“打算去哪?”
“回實驗室。”容璃淡淡道,“還有樣本沒分析完,工作還得繼續。”
彷彿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槍,只是她漫長人生裡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
“不陪我一會兒嗎?”宮祁岑薄唇傾了傾,聲音陡然間低了下來。
容璃腳步微頓,側過臉看他。
男人唇邊不經意傾瀉的笑意,縱容又寵溺,是奪人眼球的華麗驚豔。
宮祁岑見她望過來,眼底的笑意愈發深邃,忽然張開雙臂,姿態又帶著幾分無賴的縱容:“阿璃,要抱抱。”
海風捲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容璃看著他敞開的懷抱,那襯衣下隱約可見的挺直脊背,像是能隔絕世間所有風雨的屏障。
她指尖微動,想起剛才在倉庫裡,他毫不猶豫擋在她身前的樣子,想起他那句“別碰她”裡的不容置疑。
沉默片刻,她終是邁開腳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沒有抬頭看他的眼睛,伸手去圈住男人的腰身,整張小臉埋入他懷裡。
臉頰貼上他溫熱的胸膛時,能清晰地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像擂鼓般敲在她緊繃的神經上。
宮祁岑低下瞳眸,薄唇溢位一聲輕笑。
眉眼溫柔如許,不經意驚豔了時光。
隨即用雙臂將她更緊地圈在懷裡,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聲音低啞得像被海風浸過:“剛才那槍,手疼嗎?”
容璃沒說話,只是將臉往他懷裡埋得更深了些。
聞著屬於他獨有的氣息,竟給她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那些強撐著的冷靜、刻意壓制的顫抖、還有面對霍凌霄時翻湧的複雜情緒,在這個懷抱裡,終於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
“傅九江死有餘辜,不用放在心上。”宮祁岑修長如玉的手指撫著她烏黑濃密的長髮,順勢將女孩的腦袋壓向自己,動作溫柔得不像話,“至於其他的事……慢慢來,我都在。”
他沒提霍凌霄,沒提穆傾雅,更沒提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過往,只是用最簡單的話語,給了她最堅實的支撐。
容璃的指尖攥著他的衣角,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溫度,眼眶忽然有些發熱。
這些年她習慣了獨自面對一切,習慣了用堅硬的外殼包裹自己,可在這一刻,被他這樣抱著,竟覺得那些沉甸甸的過往,似乎也沒那麼難扛了。
“就抱一會兒。”她悶悶地說,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好。”宮祁岑低笑,收緊了手臂,“多久都成。”
海風吹過碼頭,帶著鹹溼的氣息,吹動兩人交纏的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