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外來客，往日恩怨
道觀，殿中，神像前。
陸淵著黑白道衣，青松般端坐於蒲團上，雙眸似開似闔，修長如玉的手指正輕輕摩挲著一塊蟠龍玉佩。
“前路莫非已經盡了不成？”
“但……”
“坎下離上，火水未濟。”
“這是未竟之卦……莫非是時日不夠？”
想了想，陸淵卻是一聲輕笑，將蟠龍玉佩隨手收起。
神色平靜，迎著新生的日光，開始了一天的修行。
打掃道觀、擦拭神像……一絲不苟，彷彿在做某種極其重要的事情。
人生在世，行，立，坐，臥……都是修行，而修行都是煉心，故而這些平常的小事，在這十三年間，就是陸淵的全部。
約莫半個時辰後，陸淵端著一碗補神湯，來到了觀中後院。
院中搖椅上，端坐著一位羽衣老人，身形枯瘦，臉頰微凹，沒有多少生氣，似乎一直坐在這裡，從晚到早。
直到陸淵走來，渾濁的眸子這才微微凝神轉動：“是淵兒吶。”
“師尊。”
陸淵笑著應聲，哪怕這般動作，手中補神湯竟是似沒有泛起漣漪，端得神奇無比。
“有心了。”
羽衣老人接過補神湯，似是有些感嘆，慢慢喝了起來。
陸淵就靜靜看著，待到老人喝完湯後，陪著絮絮叨叨的老人聊了一些話題，一些如同雜亂無序般夢囈的話題。
直到太陽正掛天穹時，陸淵這才告退。
按照往年來說，接下來陸淵應是開始習武，演練拳法、劍術……
但如今，卻是不用。
而是直接回到主殿中，背對神像，唸誦諸般經書。
聲音清徹，明明並不大，卻猶若黃鐘大呂，道傳而出。
一股莫名的力量從言語中流出，並沒有點上燭火的殿中，竟恍然升騰起一道光芒，照亮四周，盤旋而出。
花草、樹木……甚至連殿中神像，都似乎在光芒中有不一樣的變化誕生。
只是這些變化，卻是盡數被鎖於道觀當中，不洩絲毫。
驟然，聲音停頓，陸淵彷彿早有所知，起身往道觀大門走去。
而在最後一步剛剛落下的時候，敲門聲頓時響起！
“這位善信……”
陸淵開門，就見面前是一位看似五六十歲的烏髮老者。
黑色寬袍，繡有金絲紋路，腰間束著一根玉色腰帶，
面如刀削分明，眉骨高挺，眼神凌厲似鷹隼，只是站著那裡，就好似天地的中心，巍巍然如高山！
陸淵在打量。
這位高山仰止的老者，同樣也在打量陸淵。
面容俊雅，身姿挺拔。
材質平平的道衣，卻自有一股出塵如仙之意，黑髮如墨並未著冠，只一根木簪子挽著，端是一表人才。
“好一個武骨天成、神清氣秀的璞玉，王道玄看來又是收了一個好徒弟啊。”
老者緩緩道，竟是認識陸淵的師尊。
“原來是趙前輩。”
陸淵瞭然，並沒有覺得意外，虛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師尊一直唸叨著趙前輩，言說前輩若來，不能怠慢……還請趙前輩移駕。”
“嗯？“
趙行海聞言微微挑眉，顯然對陸淵的話頗為意外，卻也只是笑笑，毫不在乎，
“好，十三年故人不見，確實也是想念的緊。”
話畢，便是隨著陸淵向觀中走去。
還是觀中後院。
只是這一次，在陸淵帶著烏髮老者走進時，本是一直坐著的王道玄，在此時此刻竟是站立院中。
眸子哪裡還見絲毫渾濁，眼蘊天光似劍，目視二人進來。
當然，重點放在了烏髮老者身上！
見此一幕，陸淵不曾意外，烏髮老者更是心道‘果然如此’！
“師弟，你來了。”
王道玄聲音幽幽，道不盡的恩恩怨怨。
“我來了。”
趙行海似在感嘆：“十三年不見，師兄這風采倒是不減當年啊。”
說是這般說，神色卻是淡漠無比，根本不像許久未見的師兄弟！
忽有一縷山風掠過，吹動兩人衣袍。
一片肅殺氣機陡然瀰漫！
“比不得師弟，神融意合，精氣神凝練無比，離那先天妙境，只有一步之遙！”
王道玄望著自家師弟，忽而轉道：“淵兒，去，給你趙師叔上杯茶。”
正常人都可以看出來不正常的地方，也可以聽出那話外之音，而陸淵只是點頭笑著：“是。”
看著陸淵走出後院，趙行海方才老神在在道，
“這都多虧了師兄你啊，要不是你那一劍，我怎會領悟到天魔化生的奧妙之所在！”
說話之間，院內氣流陡然變化。
彷彿被這一句話所牽引，從而產生奇特的變化！
王道玄心中微凜，只感覺一股磅礴的壓力鋪面而來。
要不是早有準備，怕是已經露出破綻來了。
‘現在，只希望淵兒可以平安無事……’
王道玄一邊跟著趙行海虛與委蛇，一邊腦海中，不自覺泛起諸般思緒。
十三年前，他被趙行海偷襲，一劍換了一掌，心神意志近乎潰敗，這才有之後收下陸淵、隱於小月山一事。
至此，意識近乎沉淪，如同半睡半醒之人。
一身實力別說更進一步，沒有跌落境界，都已是難得。
哪怕兩人在十三年前的實力相差彷彿，現在，卻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怎麼，師兄莫非在想你那徒弟？”
趙行海驟然上前一步，笑道，
“放心，相比殺他，將其魔染，恐怕才更能證明我才是對的吧？”
王道玄面無表情，沒有應聲，唯有那眼中的天光愈發燦燦。
洞穿一切，斬滅萬魔的森然劍意陡然透體而出！
如同實質般的劍氣，欲誅魔頭而還！
“好！好！好！”
趙行海長嘯一聲，氣機湧動，本就高大的身軀愈發巍峨如山。
“我也正想知道，十三年過去，師兄這《斬妖誅魔十三劍》究竟進步到何等程度！”
一步踏出，天翻地覆！
他之周身竟騰起滾滾黑光，如同黑雲壓頂，隱約之間內裡還有悶雷滾動！
伴隨著浩浩蕩蕩的天魔真氣，猛然就是一拳隔空轟出！
刺啦。
劍光陡然撕裂黑雲，直斬趙行海而去。
“哈哈哈！”
但趙行海卻是笑了，笑的肆無忌憚。
“果然……”
“我……才是正確的！”
轟！
不見動作，那一道劍光轟然而滅。
王道玄面色不變，只是那眼中光芒，已然消散殆盡。
“比不得師弟……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