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溫柔是利刃
她從來都是那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人。
隔日清晨，謝淮舟起得很早。
樓下廚房裡傳來林晚晚與傭人低聲交談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新煮的豆漿和烤吐司的香味。
齊楓的笑聲時不時從客廳傳來，一如既往的討好而又刻意。
謝淮舟在洗手間裡整理好衣領，扣上袖釦，動作一絲不苟，像極了他這些年來最習慣的模樣。
他站在鏡前看了自己片刻，目光沉靜，沒一絲波瀾。
他清楚接下來林晚晚會怎麼做。
她會繼續偽裝繼續溫柔，偶爾帶著適度的柔弱，再讓齊楓時不時地“闖入”視線，製造摩擦、刺激情緒，製造出她被爭奪的錯覺—這是一種很老套卻很有效的情感操控手段。
她太瞭解他。
可她忘了，她瞭解的，是那個曾經愛她入骨的人。
不是現在這個心早就涼透了的謝淮舟。
他下樓，照例坐在餐桌邊吃了幾口，林晚晚笑著招呼。
“今天有你喜歡的芋頭小排，試試看，燉了一早上！”
謝淮舟點了點頭。
“謝謝！”
齊楓也在一旁笑著。
“晚晚姐最近廚藝越來越好了，我剛剛還說，哪天得學兩招！”
謝淮舟吃得不快，沒接話，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淡得像窗外一抹晨霧。
齊楓彷彿沒看到似的，繼續笑著倒了杯果汁，語氣裡帶著刻意掩飾的閒聊意味。
“謝哥，聽說你今天要去沐嵐那邊？章總不是新簽了一批模特資源嗎？我看新聞報道說她這次準備搞一場比較大規模的走秀！”
“你也很關注她的動向？”謝淮舟慢條斯理地問了一句，唇角挑著淡淡的笑意。
齊楓一噎，笑容微僵。
“那倒不是，只是……圈裡人嘛，總是關注點行業動向！”
林晚晚輕輕斜了他一眼，語氣看似漫不經心。
“你說得倒是挺自然！”
“不過你也不用看得太緊，淮舟和章瀅是老朋友，合作再正常不過！”
謝淮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神色淡淡道。
“合作是否正常，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齊楓臉上掛著勉強的笑，低頭不語。
謝淮舟起身拿了外套，臨出門前頭也不回地說。
“今晚我不回家，有沐嵐那邊的晚宴！”
林晚晚一怔。
“你現在連回不回來都不提前說一聲了嗎？”
他轉身，目光沉靜。
“你安排住客的時候，也沒提前和我商量！”
她被噎了一句，臉上的笑僵住。
謝淮舟沒再多言，邁步離開。
沐嵐總部位於江城核心商務區一棟銀灰色高樓的頂層，裝修風格極致簡約，處處透露出一種不動聲色的鋒芒。
謝淮舟推門進辦公室時，章瀅正站在落地窗前接電話，身形纖細挺拔，陽光落在她半側臉龐，照得她睫羽微顫。
她穿了一件深墨綠色絲綢襯衫，搭配灰白西裝褲，髮絲挽起，露出脖頸優雅的線條。
她用英文與電話那頭的客戶交涉，聲音乾淨，節奏從容，舉手投足間盡是獨立女人的篤定與自持。
謝淮舟沒有出聲，只在旁邊的沙發落座，翻開檔案。
章瀅很快結束了通話，轉頭看見他，微微一笑。
“你今天來得比我早！”
“林家太吵！”他淡聲道。
章瀅沒問細節，只招手讓助理送上咖啡。
“我讓人訂了你以前喜歡的那家曼特寧！”
他接過來，輕輕點頭。
“謝謝！”
兩人落座，空氣安靜了一會兒，只有咖啡香氣在室內緩緩氤氳。
謝淮舟翻著她準備好的資源資料，挑了幾處重點標出，又問了幾個細節，章瀅一一應答。
她總是這樣，所有東西都安排得妥妥帖帖，既不多言，也不過度示好，給足他空間，卻又恰到好處地將自己放在他需要的時候。
像一道乾淨的光，從不刺眼，卻始終在。
談完正事後，章瀅看著他，忽然問。
“你還打算在林家待多久？”
謝淮舟輕笑了一聲，放下筆，靠回椅背。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在陪他們演戲！”
“我知道！”章瀅聲音很輕。
“可演太久，會累！”
他轉頭看她，眼底藏著一點暗影。
“我想看看，她能演到什麼時候！”
章瀅沒說話，過了許久才開口。
“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其實……挺狠的！”
謝淮舟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一聲。
“可惜以前不是！”
“她把我當工具，用完就扔的時候，我都沒還手！”
“現在我只是把她給的戲本還回去一半而已！”
章瀅沒再勸。
她懂他。
他不是為了報復，也不是為了糾纏。
他只是想在曾被踩進泥地的地方，親手種回一點尊嚴。
“你想演，我就陪你！”
她輕輕地說。
“不過，謝淮舟！”
她忽然抬頭看著他，目光柔而靜。
“你不該一直活在她寫的劇本里！”
“你明明自己也能寫一場更好的戲！”
謝淮舟一怔。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是在“她寫的劇本里”。
可她說得沒錯。
他以為自己掌控了全域性，卻終究還是在圍繞林晚晚佈下的情緒網裡走。
他低下頭，手指輕敲在桌面上，過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句。
“我會寫的！”
章瀅笑了，沒再說話。
她知道她說到點了。
她也知道，她在等的，不是謝淮舟哪天徹底撕破舊賬，而是他能真正從那場痛苦的回憶裡抽身而出。
那時候，他才是真的自由。
而與此同時，林家別墅內，齊楓站在陽臺上，手裡把玩著一支點燃了一半的煙。
他剛剛從林晚晚那裡回來，她讓他重新掌控分寸，別像之前那樣太過火。
他說好，說配合。
可他心裡憋著火。
謝淮舟一點都不把他當回事，那種淡漠，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彷彿他是個不值一提的可憐蟲。
可他不是。
他一定要在這個局裡找到突破口。
想到這，他拿起手機，給林晚晚發了一條資訊。
【晚上我可以親自下廚，做你最喜歡的黑椒牛排。
你要不要順便讓謝哥也嚐嚐？我手藝現在可進步了不少！】
過了幾秒，林晚晚回覆了一句。
【別太刻意了，慢慢來，別壞了我現在的局！】
齊楓眯起眼睛，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