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縱容了太多
樓上的謝淮舟，此刻正坐在窗邊，手中是一張他剛才從抽屜裡翻出來的照片。
那是一張極不起眼的老照片，拍攝時間模糊，畫質泛黃，背景是一家路邊小攤，他穿著黑色T恤，手裡拿著一瓶汽水，而林晚晚蹲在他身邊，一手握著塑膠吸管，另一隻手託著下巴，衝鏡頭笑得眼睛都彎了。
他記得那天。
她直播斷電，他騎著共享單車滿城找路由器，回來時她已經累癱在地毯上，餓得發抖，他買了兩瓶汽水和一盒泡麵，把她拉起來時她眼淚都快掉下來。
那一刻，他心疼得什麼都顧不得了。
他以為，那樣的夜晚，會成為他們共同走下去的見證。
可後來他們越來越好，越來越紅，也越來越陌生。
直到她說。
“我不能讓你出現在鏡頭前，會影響我的人設！”
直到她說。
“你能不能晚點再來錄音棚？我今天狀態不好，不想讓別人看到你！”
直到她說。
“我們之間的事，不適合曝光。
你等我紅得更高些，好不好？”
他都答應了。
他什麼都答應了。
可是她從沒回頭。
他把這張照片輕輕地壓進一本舊書裡，然後合上，放進抽屜最深處。
他已經不需要這些記憶提醒自己愛過她了。
因為他的心，早已不是那個為她七點起床去排隊買早點、晚上還要熬夜為她寫指令碼的謝淮舟。
燈光從窗外透進來，他望著黑暗中的城市輪廓，眼神沉靜。
他不是不知道林晚晚的變化。
她收斂了脾氣，壓低了聲音，主動做飯，學著體貼，甚至連她說話的方式，都有意地仿照著過去她最懂得他心意時的模樣。
可她忘了，他之所以愛她，是因為她真實。
而現在，她太用力了，用力到連他都覺得，這場戲太滿。
可他不說破。
他不拒絕。
他甚至偶爾還會配合。
因為這一次，他是站在“觀眾席”的人。
不再是舞臺上的男主角。
第二天清晨，林晚晚早早地醒來，換了件米白的長裙，在陽臺上站了會兒，看著天邊泛起的晨光，然後去廚房準備了早餐。
她不動聲色地把桌上擺好，等謝淮舟下樓時，她已經坐在餐桌前，翻著檔案。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坐下，吃飯。
她看他吃了兩口，才輕聲道。
“我今天下午要去見‘海映’那邊的新代言人！”
“他們想讓我出一版聯名的周邊系列，想聽聽你的建議！”
謝淮舟沒有抬頭。
“他們要的是資料不是創意，你讓程助理準備上季度反饋就行！”
她頓了頓。
“我還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他們對你比較熟！”
謝淮舟將最後一口飯嚥下，擦了擦嘴角，起身。
“我有安排！”
她沒有攔他，只是看著他走遠的背影，目光裡的情緒一寸一寸收斂起來。
他還是不信她。
可她不會放棄。
她會繼續演。
直到他信為止。
直到他再一次為她轉身。
直到她可以真正、徹底地—贏回這個人。
或者毀掉他。
午後陽光透過天窗落在林氏集團會議室的長桌上，桌面泛著一層清冷的光。
空氣靜得幾乎能聽見每一頁紙翻動的聲音。
謝淮舟坐在主位左側，身旁放著筆記本和一疊整理過的資料。
他神色平靜，眉眼藏著一貫的疏淡與剋制。
此時正有一位內容負責人在彙報“海映”專案的推進情況，字斟句酌，卻時時看向謝淮舟這邊，語氣裡藏著明顯的不安。
林晚晚坐在他右側，今天特意換上了一件淺灰色西裝裙，妝容乾淨柔和，看起來比往常多了一點職業氣，也少了幾分驕矜。
她偶爾低頭記錄，偶爾抬眼與謝淮舟交換眼神，但他幾乎沒有回應。
直到負責人提及下一季度聯名專案的主視覺與定向人群時，她忽然插話。
“這部分我建議交給謝淮舟來統籌，他對‘海映’的調性把握得比我準！”
話音落下，眾人微怔，齊刷刷看向謝淮舟。
他沒急著回應，只是將視線從檔案上抬起，眉眼如常。
“你是主代言人，最終方向你說了算！”
林晚晚彎唇一笑，語氣輕得像是打趣。
“我信你眼光好嘛！”
那一瞬，氣氛似乎輕鬆了些。
可謝淮舟只是淡淡點頭，沒接她那句笑話，翻過檔案繼續審閱。
會議結束後，眾人陸續散去，林晚晚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拎著自己的資料走到他面前，語氣溫柔。
“一會兒一起去見‘海映’的高層吧，我讓程助理約了時間！”
他看了她一眼，語氣不鹹不淡。
“你不是說讓我決定？”
“我是說你決定去不去。”她聲音低下去一些。
“可我還是希望你能陪我！”
他沒應聲，只是起身，動作乾脆利落。
她跟在他身後，神情帶著某種近乎久違的默契。
電梯裡，她悄悄看著他的側臉，陽光落在他睫毛上，映出淡淡的光影。
他始終沉默，眼神落在某一處不知名的地方，像是思考，又像是隔絕。
她忍不住輕聲道。
“我們以前也常這樣一起出門見客戶。
那時候你總不讓我開口，說‘我來就好’！”
“你那時候很保護我！”
他眼神沒有動，語氣卻平淡得幾乎聽不出溫度。
“那時候你也不像現在這麼會演戲！”
她一怔，隨即低笑了一聲。
“那時候我是不會演！”
“現在學會了？”他側頭看她一眼，眉眼微挑。
“你教的！”
她笑著說，聲音輕得像風從耳邊拂過。
“你教會我怎麼不動聲色，怎麼在眾人面前把情緒壓下去！”
“你說過，鏡頭前是不能出錯的，人前要穩！”
“你還說過—在這個行業裡，誰先亂了，就輸了！”
電梯“叮”地一聲開啟，謝淮舟率先邁步出去，她腳步慢了半拍，站在他身後，一瞬間，像回到很久以前那個跟在他背後小跑的自己。
只不過那時候她是真小跑，現在，她是掂著腳在追。
到了“海映”合作方的會客室，雙方高層已經在等著了。
謝淮舟和林晚晚並肩而坐，整個洽談過程流暢得不可挑剔，林晚晚適時接話，微笑應對，語氣柔順而得體，活脫脫是個溫柔幹練的商業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