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淚滴
許陳立在原地,思考了幾秒,最後還是選擇換了個房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許陳感覺這的光線要充沛得多,空氣似乎也隨之輕快了幾分。
他走到窗邊,伸手習慣性地想拉上厚重的窗簾。
卻就在視野即將被完全隔絕的剎那,視線微撇,目中就盛了一彎清冷的滿月。
那月亮如同打磨過的玉盤,月華如水,清輝遍灑,卻又在他指尖微動的下一瞬,便被徹底隔絕。
許陳鬆開手,簾布沉沉合攏,房間頃刻間被恰到好處的幽暗包裹。
他回身躺下,卻沒料到幾乎是頭剛沾上枕頭,意識便迅速抽離,沉入無夢的深眠。
這一覺,盡是出奇地安穩。
睡意深沉,恍惚間,他冥冥感到有幾滴溫熱的液體落在臉頰。
那觸感,滾燙得驚心,帶著一種陌生的溼潤,像是誰的眼淚,無聲無息,卻灼痛了他的皮膚。
但這奇異而真切的感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泛起一圈微弱的漣漪,便迅速消散,了無痕跡。
翌日清晨,許陳睜開眼,一種久違的、幾乎能滌盪靈魂的清爽感包裹了他。
他坐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四肢百骸間充盈著一股輕盈的、煥然一新的活力。
“難道真是換了個房間的緣故?”
這念頭如閃過,隨即被他拋開,這未免太過荒誕了,一個隨意找的房間,還能有什麼詛咒不說?
目光不經意地掠過窗戶,他動作微微一頓。
昨夜親手拉攏得密不透風的窗簾,此刻竟敞開了一道清晰的縫隙。
金色的晨曦如同一柄鋒利的楔子,從那縫隙中劈入,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帶。
他很確定,自己沒有夢遊的毛病。
那這是……?
一絲極淡的困惑在他心湖掠過,不過很快就被拋之腦後了。
清水撲面,許陳冷水洗了吧臉,涼意驅散了最後一絲殘存的睡意,他的頭腦愈發清明起來。
擦著臉,許陳指尖微動,熟稔地在虛空中開啟了【自我頁面】。
他開始迅速盤算著即將踏足的【伍】級世界,自己究竟還剩下多少保命的底牌。
但當目光掃過【揹包】那一欄時,許陳的動作,乃至呼吸,都驟然凝滯了半秒。
【靈體】那一項的數字,清晰無誤,甚至帶著幾分刺眼:三。
不是二。
是三!
第一個是與他靈魂繫結的【輔助系統】。
第二個是薈青。
那麼,這憑空多出來的第三個……是誰?
“系統。”許陳眉頭皺著,開口問道。
略帶幾分軟糯的少女音幾乎是立刻回應,語調輕快:【我在,宿主。】
“你看靈體數量。”,許陳語氣難得有些沉重。
短暫的的沉默之後,系統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這一次,軟妹音裡的跳脫悄然褪去,多了一絲竭力想要壓制,卻依然洩露出來的微弱波動,顯得鄭重了。
【報告宿主,【揹包】內靈體數量,確認為三。】
“第三個,是誰。”
許陳的問話聽不出喜怒,甚至連語調都沒有絲毫起伏,卻讓周遭的空氣都彷彿被抽空,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但這一次,系統沉默的時間,長得有些反常。
【我……我也不清楚,宿主。】那聲音裡的活潑徹底消失了。
它似乎在仔細檢索,又像是在斟酌措辭,頓了頓才繼續道:【宿主,【靈體】這個專案,一直是總部的重點研究方向,但……但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突破和進展。】
【我們目前僅有的認知是,靈體的存在,與各個模擬世界之間,存在著一種……異常緊密且不可分割的神秘聯絡。】
【而且,宿主,關於【靈體】的任何具體資訊,都被總部列為了最高等級的機密檔案。】
【“請您理解,宿主,這些……這些我真的許可權不足,無法說更多了。。】
“有辦法脫離總部嗎?”
許陳聲音平靜,像是隨口一問,不帶任何波瀾,卻讓意識海中的系統微微一顫。
軟妹音再次響起,帶著遲疑與小心:
【宿主,總部是所有模擬者與各個模擬世界相互連線的唯一通道,也是……也是我們存在的基石。】
【通常情況下,總部並不會過多幹涉模擬者的個人事務。】
系統試圖解釋,聲音卻越來越虛。
【即便是您獲得的戰利品沒有及時上報,最多也只是總部派人,比如錢杉慶先生,前來詢問您是否願意出售。】
【而且,他們給出的價格,通常都非常可觀的!】
【總部其實……其實沒有那麼不講道理】
最後這句話,系統的聲音已經低的不行,它自己也清楚這番辯解在許陳面前蒼白得抽象。
總部對待它的宿主,樁樁件件,哪一件與“講道理”沾得上邊?
但系統也覺得委屈,誰叫它宿主實在太強了,強到讓總部都不得不一次次打破常規……
許陳沒有再追問。他只是沉默著,任由一種沉甸甸的窒息感攫住他的心臟,然後緩緩收緊。
他大致猜到了。
他殺死薈青,獲得了她的魂魄。可以暫時認定,那是因為薈青足夠強大,靈魂凝練。
那麼……許靈靈呢?
她也足夠強。
甚至,在某種意義上,她比自己更強。
她死在了自己手裡。
所以,她也化成了魂魄,留在了自己的【揹包】裡嗎……
胸口一陣難以言喻的煩悶翻湧上來,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想立刻衝進浴室,洗個冷水澡,驅散這股鬱結在五臟六腑間的濁氣,也讓自己冷靜一下。
但就在這時,酒店房間的門被人不輕不重地敲響。
“咚咚咚。”
門外傳來的,是錢杉慶河那略帶幾分輕佻熟悉的語調。
“許陳~我來了!”
許陳拉開房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昨天讓你到這裡,真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選擇之一。”
錢杉慶卻依舊掛著那副招牌式的、彷彿永遠不會褪色的笑容,似乎完全沒把許陳的冷遇放在心上:
“許哥你還是這麼不愛聽好話,真是令人傷腦筋啊。”
“我就說正事,說完就走,絕不打擾您寶貴的休息時間嗷。”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個古樸精緻的木盒遞了過來。
緊接著,又是一個通體漆黑,質感沉重冰冷的金屬手提箱,被他輕輕放在門邊的矮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