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安穩
許陳回頭，看到裴漢咬著根黃瓜，嚼得津津有味，隨後大步走來，一屁股往他身上靠去。
許陳肩膀一沉，差點沒坐穩。
裴漢眨眼間看清桌上的卷宗，頓時那對平日裡總是耷拉著的濃眉舒展開來，臉上寫滿了震驚。
“許子，你怎麼把我整理的這一堆搗鼓得亂七八糟的？”
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偏廳，灰塵在光束中緩緩飄動。
許陳皺著眉頭，目光在裴漢和那攤開的卷宗之間來回移動。
“這是你整理的？”
裴漢點頭，點得理直氣壯，還不忘咬一口手中的黃瓜。
“對呀，不過你擺面前這七個是最不相似的吧，她們只是失蹤。”
許陳眉頭緊鎖，手指向旁邊一個厚厚的卷宗，那上面寫著“醉漢深夜裸奔案”幾個大字。
“如果你找出來的是其他那些玩意……”
他的額角青筋突突跳動，“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裴漢不但不見尷尬，反而更加理直氣壯，甚至還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這漢子家裡一共四個女兒，一個屍骨無存，一個被啃爛了臉，扒光了皮，一個失蹤，還有一個因為嫁出去了，在丈夫家才倖免於難。”
空氣中瀰漫著紙張和墨水的氣息，混合著裴漢身上淡淡的汗味。許陳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那你為什麼要將這醉漢的案件資料放在這兒，而不去將那三個拿過來？”
裴漢嚥下嘴裡的黃瓜，臉上的表情變得無奈至極，好像許陳問了個天大的蠢問題。
“許子，你是真不知道你交出來的任務多難啊？你真以為只是坐著翻翻嗎？那我還需要這麼多天才給你整理出來？”
他靠近許陳，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很多家屬根本不會報案，或者過幾天發現全家都死了。”
“得挨家挨戶查，這家唯一被抱上來的就是路人說這瘋了的老頭在路上裸奔，其他根本沒法收錄在這兒啊。”
許陳的眉頭一寸一寸地緊繃，眼神逐漸變得暗。
外面傳來衙役吆喝和民眾請願的嘈雜聲，與偏廳內的寂靜形成鮮明對比。
“所以街上的祥和全是假的？”
裴漢咬了口黃瓜，隨後拍了拍許陳的肩膀，黃瓜汁差點濺到卷宗上。
“你沒看那外面早上就排這麼多人嗎？有大事，有小事，就這麼混雜著，兄弟們都忙得很……”
許陳看著裴漢那張總是笑嘻嘻的臉，此刻卻帶著難得的認真。
“那為什麼我工作量這麼少？”
裴漢兩手一攤，黃瓜舉在空中，臉上寫滿了“這還用問”的表情。
“不是說了嗎？應該被妖怪滅的都是全家，我們得不定時發現少人了，破門而入才能發現屍體。”
“鄰居們都不會吱聲的，臭死都不會吱聲的，都怕妖怪報復啊！”
許陳的心抽得發悶，一股無力感從心底湧上來。
他握緊的拳頭還是一寸一寸地鬆開了，憤怒在這一刻顯得那麼無力。
擺在他面前的，是異族濃濃的殺意。
裴漢看著許陳的表情變化，臉上露出困惑。
“你今天怎麼突然想起這些了，不是說壓力不在你嗎？只是規矩就這樣沒辦法破的呀。”
他頓了頓，臉上重新恢復了那種嬉皮笑臉的表情。
“哎呦，還是看好眼前吧，你既然給我拿出來，那我乾脆給你都理一遍好了。”
裴漢將手上殘餘的汁水在衣服上隨意擦了擦，然後認真地將那些資料分類。
他手指翻動著泛黃的紙張，偶爾停下來指給許陳看某處細節。
“這個，看到沒？脖子上的勒痕，跟上個月東郊那個少女一模一樣。”
“還有這個，”裴漢又翻出另一份卷宗，“皮膚上的青紫色斑點，像是被什麼汁液侵蝕過，與之前那個案子裡的屍體極為相似。”
裴漢邊分類邊給許陳解釋死者的預估死因或已經確認的死狀，與之前那個案件的共同點。
“看這個傷口，切口極為平滑，不像是刀具，更像是某種極其鋒利的爪子。”
許陳的眼睛一一掃過那些影象和文字，腦中逐漸形成一個更清晰的輪廓。
裴漢不像平時看起來那樣大大咧咧，他，很強。
無可厚非，這些案子多多少少都絕對跟那千年鬼魅有些關係。
“這些人，”他指著那七個失蹤少女的資料，“她們有什麼共同點？”
裴漢嘶哈一聲，回：
“年齡都在十六到十八之間，長相嘛，都算得上清秀。最關鍵的是，她們都是在月圓前後失蹤的。”
許陳心頭一緊。
“月圓？”
“對，”裴漢點頭，“我特意查過，每次失蹤都是在月圓前三天到月圓後三天這個時間段內發生的。”
許陳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那本古籍上提到鬼魅需要在特定時間補充陰氣。
而月圓之夜，恰恰是陰氣最弱、陽氣最盛的時候。
“她需要在那時補充能量，”許陳低聲喃喃。
裴漢一臉疑惑。
“什麼補充能量？”
許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最近一次滿月是什麼時候？”
裴漢掰著指頭算了算。
“三天後。”
許陳的瞳孔微微收縮。
時間緊迫，如果他的推測沒錯，那麼再過不久，就會有新的受害者出現。
“這些失蹤的地點，”許陳指著地圖，“都集中在東南方向，對嗎？”
裴漢點頭。
“沒錯，都是東南方向的幾個村莊，最遠的也不過十里地。”
許陳回想起書上提到的“山巒”，東南方向確實有一片連綿的山脈。
“如果按照失蹤的時間和地點排列，”許陳手指在地圖上移動，“她的活動範圍應該是在這一片區域。”
裴漢驚訝地看著許陳。
“你是說，這些案子都是同一個妖怪乾的？”
許陳沒有立即回答，他仔細翻看了每份資料，記住最關鍵的資訊後，才抬起頭來，眼神犀利：
“不全是，但有相當一部分可能是。尤其是那些失蹤的少女和被剝皮的案例。”
裴漢嚥了咽口水，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
“那你打算怎麼辦？”
許陳將幾份重要的卷宗收好，塞進自己袖中。
“我需要去實地檢視一下那些失蹤案發生的地點，尤其是最近的幾起。”
裴漢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對了，還有一點你可能感興趣。那些失蹤的少女，大多都是獨居或者家中只有老弱。”
許陳眉頭一挑。
“她在選擇目標。”
“什麼意思？”裴漢不解地問。
“她選擇那些不容易被立即發現，或者即使被發現也不會引起太大騷動的目標。”許陳輕聲分析：
“這說明她很謹慎，也很瞭解人類社會的運作方式。”
裴漢打了個寒顫。
“這聽起來比一般的妖怪要聰明得多啊。”
許陳沒有說話，他想起系統的提示：
【她早就巔峰不再，實力並不算太強】。
也許，正是因為實力不足，她才需要如此謹慎地選擇目標，甚至讓身邊的小妖出手，避免引起太大的關注。
同裴漢告別，許陳在轉身的一瞬間，便變回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好一個，千年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