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君主的回答
面對雪千尋那近乎於獻祭般的、灼熱到足以融化神鐵的告白，薛洋陷入了長久的、幾乎讓時間都為之凝固的沉默。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她那雙倒映著自己身影的、充滿了忐忑、期盼與脆弱的鳳眸。
他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另一張臉。
那是柳如煙的臉。
他想起了，千年前，在藍星那個小小的院子裡，那個女人也曾用同樣真誠、同樣熱烈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想起了，他們曾經一起經歷過的、那些平淡卻又溫馨的凡人歲月。
他想起了，她為他生兒育女時，臉上那幸福的笑容。
但緊接著，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是她那張為了所謂的“無情道”，而變得冰冷、決絕的臉。
是她當著全世界的面，宣佈與他“恩斷義絕”時，那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姿態。
是她親手，將他尋覓了億萬年的、關於“家”的夢想，摔得粉碎。
那段失敗的、被背叛的婚姻，像一道看似已經癒合、實則深入骨髓的傷疤。
它讓他對“感情”這兩個字，本能地，產生了一絲抗拒、一絲不信任，和一絲深深的疲憊。
他看著眼前這個眼神灼熱、情感濃烈到極致的女人，心中第一次，感到了一絲棘手。
拒絕她嗎？
他知道，以雪千尋這種偏執到極點的性格，一旦被他再次明確地拒絕，她或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只是默默地追隨。
她可能會，做出更瘋狂、更極端的事情。
甚至，因愛生恨，成為他最可怕的敵人。
但，接受她嗎？
他自問，自己真的已經從上一段感情的陰影中，徹底走出來了嗎？
自己真的準備好，去開始一段新的、可能會更加複雜的關係了嗎？
如果接受了她，對自己，對她，甚至對孩子們，真的公平嗎？
雪千尋見他久久不語，那顆火熱的、充滿了期待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她眼中的光芒，也開始一寸一寸地，黯淡下來。
她明白了。
他還是，要拒絕自己。
哪怕自己已經等了三千萬年，哪怕自己已經將一顆心都剖開來，捧到了他的面前。
他，還是不想要。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裡，充滿了無盡的苦澀和淒涼。
她緩緩地，鬆開了那隻緊緊握著他的手，準備收回自己所有的“失態”，重新戴上那副冰冷的面具，退回到那個安全、卻又孤寂的霜月魔宮裡去。
【我明白了。】
她低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
【就當我……今晚沒來過。】
然而，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將這道讓她魂牽夢縈了無數年的背影，徹底從自己生命中抹去時。
薛洋卻反手，一把抓住了她那冰冷的手腕。
他的動作，並不用力，卻帶著一種不容掙脫的堅定。
雪千尋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難以置信地，緩緩回頭，看向那個依舊面無表情，但眼神卻變得無比複雜的男人。
薛洋看著她，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複雜、一絲無奈，和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歉意。
【雪千尋，你知道我的過去。】
他指的是，那段剛剛結束的、充滿了背叛與傷害的婚姻。
【我……暫時還不想再觸碰這些。】
這句話，像一盆最刺骨的冰水，瞬間澆滅了雪千尋心中剛剛燃起的那一絲微弱的火苗。
她的心，徹底涼了半截。
【是嗎……】她慘笑著，【我懂了……】
【但是……】
薛洋緊接著說出的後半句話，卻如同黑暗中最耀眼的一道光，讓雪千尋的心，又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薛洋嘆了口氣，他看著眼前這個為了自己，偏執了三千萬年的女人，眼神變得柔和了些。
【這一千年，在藍星，辛苦你了。】
他指的是，她在他轉世後，依舊默默地關注著藍星的一切，甚至在他遇到危機時，準備不惜一切代價出手相助。
這些事，他都知道。
他看著眼前這個偏執、霸道，卻又無比痴情的女人，繼續說道。
【我不能立刻給你答覆。】
【這對你不公平，也對我不負責。】
他看著她，說出了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我需要時間，來整理過去。】
【我也需要時間，來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關係。】
他頓了頓，用一種不容置疑，卻又帶著一絲寵溺和玩味的語氣，做出了他的“判決”。
【從今天起，靜心島的女主人位置，我給你留著。】
雪千尋的瞳孔，瞬間放大，呼吸都停滯了。
女主人？
這是……什麼意思？
薛洋繼續補充道，徹底掌控了這場情感博弈的主動權。
【你可以以女主人的姿態，住在這裡，管理這裡的一切，包括我。】
【但是，】他話鋒一轉，【在我們正式確認關係之前，你，也只是‘候選’。】
【你的一切行為，言談舉止，都要接受我的考察。】
他又補充了一句，帶著一絲玩味的警告，像是在故意激起她的好勝心。
【當然，如果考察期間，有別的‘候選人’，表現得比你好……】
他看了一眼柳如雪房間的方向。
【我，隨時會換人。】
這番話，堪稱是PUA的頂級藝術。
它既給了雪千尋一個明確的、至高無上的“名分”和希望，讓她有了留下來、繼續努力的目標。
又保留了薛洋自己的底線和主動權，避免了自己立刻陷入一段新的、還未準備好的感情之中。
更重要的，他還巧妙地，將那個潛在的“威脅”——柳如雪，也納入了這個“公平競爭”的框架之中，給了自己未來更多的選擇。
雪千尋先是一愣，隨即，冰雪聰明的她，立刻就明白了薛洋的意思。
這個男人，永遠不會被感情衝昏頭腦。
他永遠是那個，將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永夜君主。
但，那又如何？
她那顆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間重新燃起了熊熊的鬥志與璀璨的光芒！
考察期？
候選人？
競爭？
這些，她最不怕了！
她破涕為笑，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屬於霜月魔妃的自信和霸氣。
【好！我接受你的考察！】
她湊上前，踮起腳尖，在那張她思念了三千萬年的臉頰上，飛快地、印下了一個冰冷但又滾燙的吻。
然後，像一隻偷腥成功的、狡猾的貓一樣，笑著跑開了。
只在空氣中，留下了一句充滿了自信的、不容置疑的宣言。
【薛洋，你放心！】
【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