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問你點事
更讓人動容的是，在每一項實驗結論後，都附著短短的備註。
【能量排斥率高，短期暴露導致生理機能崩潰，需最佳化承載體。】
【初步猜測，普通人若強行吸收異質能量，極易精神失控，建議增設心理監測環節。】
【本階段成果不足以進行人體試驗。堅決反對操之過急。】
每一句，幾乎都是用血和汗敲打出來的冷靜結論。
林妄緩緩吐出一口氣，翻到最後一頁。最後的筆跡略顯潦草，似乎記錄的時間很緊迫。
筆鋒重重按在紙上，幾乎穿透了下一頁。林妄捏緊了本子，指節發白。
他抬眼，盯著桌上那堆厚厚的官方檔案。再抽出一份聯邦出具的專案人員清單，仔細對照。
這一頁紙上，赫然列著早期所有參與實驗的人名。
方律在列，程端堯、梁溟在列，甚至還有幾個早就消失無蹤的高階研究員名字也在列。
唯獨——沒有林延風和葉芷柔。一丁點痕跡都沒有。
連他們存在過的證明，都被幹淨利落地抹掉了。像是從來沒有參與過。
像是，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林妄的動作頓住了。
宿舍裡很安靜，外頭的天色早就暗了。夜幕像厚重的帷幔一樣沉下來，把整棟樓壓得喘不過氣。
林妄低頭，再次翻看那本手寫筆記。一頁頁，一行行，每一個字都不放過。
沒有做作，沒有遮掩。他們參與了最初的實驗，留下了血淋淋的記錄。
可現在，在官方留下的資料裡，卻連他們的名字都找不到。
被剔除了，被人為抹除。林妄收緊了手指，紙頁被捏得咯吱作響。
他將那本筆記輕輕合上，放到最貼身的位置。那些東西，不該再被埋進塵土裡。
風又吹了一陣，桌面上的資料翻起一角，無聲無息。林妄站起身，走到窗前。
外頭是灰濛濛的一片，破舊的街燈在風中忽明忽暗，像是奄奄一息的螢火。
他站在那裡，看著遠處黯淡的訓練場，看著操場上搖搖欲墜的旗幟。
整個人像釘子一樣釘在原地，動也不動。
半晌，林妄轉身，重新回到桌前，把那些零碎的資料一張張撿起來。
一一分類。整理。
他把能對得上的實驗資料，單獨放在一邊。
那些能對得上的專案進度表，他也仔細疊好。
而那些被故意刪掉名字，他便透過筆記還原出細節，再用一張白紙一絲不苟地重新抄了一遍。
樓道里傳來零星的腳步聲，像有學生晚歸，拖著疲憊的身影走過。
林妄併為理會，繼續一筆一畫地把每一條能追溯到父母存在的線索記錄下來。
直到最後一張紙也被寫滿，他才放下筆。
夜漸漸過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而林妄已經在桌前坐了一夜，直到光線透過窗簾灑進來，他才緩慢站起身，揉了揉因久坐而僵硬發麻的雙腿。
桌上堆著整整齊齊的一摞資料和手抄的線索，壓在最底下的，是那本記錄著父母筆跡的筆記本。
林妄低頭凝視了一會兒，最終將所有東西收攏好，鎖進了床底那道不起眼的暗格裡。
宿舍區陸續甦醒，樓道外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刻意壓低的笑鬧聲。
林妄披了件外套，走到盥洗間，簡單洗了把臉，任由冰冷的水珠順著下巴滴落。
鏡子裡映著他微微泛青的面孔，眉骨下沉，眼神冷得像冬日河床上的薄冰。
他低聲吐了口氣，擦乾了臉，轉身回了宿舍。
方瑜狸還窩在床上，縮成一團，呼吸均勻，顯然睡得正香。
林妄靠著門框站了一會兒，並沒急著叫醒他，只是默默盯著對方的背影看了幾秒。
誰能想到這人平時一副賤兮兮地欠揍模樣，身上竟然還扯著那麼一根細到幾乎看不見的線。
林妄在心裡想了想，決定再等等。
反正不急。
要問也得等那小子腦子清醒點的時候問。
免得一張嘴就是三句牢騷五句髒話，磨半天都擠不出一句正事來。
他回到自己的床位，半靠著枕頭，閉目養神。
窗外的天逐漸放亮，特設大學一天的喧囂漸漸甦醒。
操場上傳來訓練生們一聲高過一聲的吶喊。
樓道里有同學邊走邊打哈欠，還有人抱怨著今天的課程安排太緊。
林妄聽著這些熟悉的嘈雜聲，慢慢地，竟然打起了盹。
等方瑜狸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多。
那傢伙一骨碌從床上翻下來，頭髮亂得像炸窩的鳥巢，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打著哈欠，迷迷糊糊地摸索著去找水喝。
林妄早就醒了，他靠在椅子上，手裡轉著一支筆，淡淡瞥了室友一眼。
“醒了？”
方瑜狸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順手拎起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打了個響亮的嗝，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宿舍氣氛有點不對勁。
他抱著水瓶，警覺地眯起眼：“你大早上這麼嚇人幹什麼？又琢磨什麼壞主意呢？”
林妄把手裡的筆在桌上輕輕一磕。
“問你點事。”
方瑜狸打了個哆嗦，本能想拒絕，但對上林妄那嚴肅的眼神，立刻慫了。
“咳，問吧問吧，反正我也閒著。”
林妄垂著眼，聲音淡淡的：“方律，知道嗎？”
方瑜狸原本還有點懶散的神情，猛地一僵。
他盯著林妄看了兩秒，似乎想從對方臉上看出點什麼，但林妄的神色平靜得一塌糊塗，根本沒給他任何參考。
方瑜狸搔了搔腦袋，扯著嗓子說：“你怎麼突然問起他了？”
林妄沒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眼神，逼得人心裡直發毛。
方瑜狸縮了縮脖子，無奈嘆了口氣，然後放下水瓶，靠著牆坐下。
“說實話吧，他雖然是我叔叔，但我和他也算不上多熟。”
他撓著頭髮，有些遲疑地說著。
“我也就小時候見過他幾次，幾乎沒什麼印象。”
“那時候聽家裡長輩說，我那叔叔本來挺開朗的，特別能說，總喜歡帶著一堆奇奇怪怪的模型回來炫耀，什麼實驗啊、什麼能量流動理論啊，一講能講半天。”
方瑜狸皺著眉，努力回憶著。
“反正，那時候家裡誰都拿他沒辦法，天天嚷嚷著要改變世界，整天抱著一堆破爛不撒手，簡直就是個科研狂魔。”
對面的林妄靜靜聽著，指尖毫無章法地敲著在膝蓋。
接著方瑜狸又嘆了口氣，低聲補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