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實驗日誌
而林妄抱著那份沉甸甸的檔案，沿著校園的小道慢慢走著。
腳下是粗糙的青石板，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風吹過來，裹著點碎葉和乾涸泥沙，擦在臉上像細小的刀子。
宿舍樓遠遠在望，林妄沒急著回去。
他走得很慢，拐過圖書館後的小巷時，他順手把檔案袋塞進了外套最裡面的夾層，藏得嚴嚴實實。
這種東西，在特設大學這個地方，太招搖絕不是什麼好事。
快到宿舍樓下時，剛好碰上了方瑜狸。
那傢伙一身皺巴巴的訓練服，手裡拎著一袋不知道從哪淘來的壓縮餅乾，正低頭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
“媽的，什麼破學院，吃個飯都得搶……老子哪天發財了，第一個炸了食堂……”
他嘀嘀咕咕地走到樓梯口，猛一抬頭，正對上林妄那雙漆黑的眼睛。
“哎喲我去！”方瑜狸嚇得一激靈，差點把餅乾撒一地。“大哥你能不能不要無聲無息地冒出來？心臟病都要嚇出來了！”
林妄沒理他的抱怨，一言不發地回到宿舍。啪的一聲把門關上，反鎖。
整個屋子被陰冷的氣息浸滿。
林妄把檔案袋丟到桌上，迫不及待地抽出其中一沓資料。
他的目光在字裡行間掃過，指尖一頁頁翻動。
突然，在一份看起來極其普通的背景調查資料裡，他的目光停了下來。
這份檔案是關於研究員家屬背景排查的常規材料，內容密密麻麻，全是血緣關係、社會交際網之類的枯燥資料。
林妄本來沒指望能從這種廢紙堆裡翻出什麼，但當他看到一行名字時，眼睛瞬間冷了下來。
【方律，籍貫：隘南州，家族支脈方氏，子嗣支系：方瑜狸（侄輩），登記序列：無。】
方瑜狸。
看到這林妄眨了眨眼，確認自己沒看錯。
檔案上白紙黑字，寫得乾乾淨淨，半點含糊都沒有。
他靠在椅背上，盯著那串名字，嘴角慢慢勾出一點嘲諷的弧度。
原來如此。
這狗血得有些過分的聯絡，居然早就擺在了眼前。
怪不得那小子總能搗鼓出一些別人見都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還都挺有用。
合上資料，林妄的指尖無聲地敲擊桌面。
現在……事情就簡單多了。
直接找方瑜狸。
透過這層親緣關係，他至少能更輕鬆地摸到方律的邊。
不用再兜兜轉轉，繞那些死衚衕般的資訊通道。
靠在椅背上，林妄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
房間裡靜得過分，只有風吹過時的嘩啦聲，和偶爾從樓道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零星地響起。
他垂眼盯著那疊資料，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一場暴風雨的到來。
片刻後，他伸手，把那份記載著方律背景的資料放到一邊，從檔案袋裡抽出另一沓更厚重的檔案。
這批資料，是秦婭特地從舊檔案庫裡翻出來的，年代久遠，紙張發黃，邊緣磨損得厲害，像是隨時會碎成粉末。
林妄輕輕翻開。第一頁，是一份專案備案表，標題用黑色鋼筆工整地寫著——
【序列能力提取初步設想實驗計劃】
隨後林妄的眼皮微微一跳。他繼續往下翻。
每一份檔案上，幾乎都能看到“序列”、“提取”、“轉化”這類字眼。
內容從最初的理論推測，到粗糙的模型設計，再到早期動物實驗的記錄，每一步都清晰地記錄著。
而每一份檔案上，幾乎無一例外，都能找到“方律”的簽名。
字跡很規整，甚至可以說得上秀氣，在一堆亂七八糟、潦草潦倒的研究員簽名中，倒是顯得格外扎眼。
林妄翻到一份特別厚重的實驗日誌。這份日誌似乎是方律親自記錄的，第一頁上還寫著一句像是自我激勵地話。
“如果神明註定只青睞少數人，那麼我願意，為凡人開啟一條可以攀登的路。”
林妄盯著那行字，指尖微微收緊。
心臟，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
他繼續翻閱。日誌的內容極其詳細，從最基礎的能量感知實驗，到複雜的異質能量適配模擬。
每一項實驗都記錄得一絲不苟，連失敗的細節都老老實實標明。
一開始，實驗方向非常純粹——
【尋找普通人覺醒序列能力的可能性】
【探索無血統者對異能量適應的極限】
【透過外源性刺激，打破天賦壁壘】
看到這，林妄慢慢呼吸著，心跳一點點加快。
這些專案，放到今天，已經成了聯邦最機密的魔藥計劃的雛形。
而在那個時候——
只有方律，是第一個站在這條路上的人。
或者說，是第一個，真正想為普通人撬開命運的人。
他不是為了權力，也不是為了金錢。
他是真的想要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
隨後林妄抬起手，按住額角，閉了閉眼。
涼涼的風從窗縫鑽進來，夾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屋裡很暗。
昏黃的光線打在堆滿資料的桌子上，像是照著一地殘破的骨骸。
而林妄翻到後面幾頁。越往後，實驗記錄越少，備註越來越短。
能明顯看出，專案推進得越來越困難。資金被切斷，人手減少，甚至連裝置都在被一點點抽走。
最後一份記錄，只剩下一句話。
【專案中止，轉交上級部門接管。】
沒有解釋，沒有原因。就像一場被無聲掐滅的火災。
而方律的名字，也在那之後，從所有專案名單上消失了。林妄靠在椅背上，盯著那一頁紙，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不用猜也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些真正想改變規則的人，早就被吞進了泥沼。
剩下的，只是披著他們皮囊的怪物，繼續在這片爛泥地裡編織謊言。
林妄指尖無力地摩挲著紙張，像是想從那殘存的纖維裡摳出點什麼來。
他繼續翻頁。檔案裡，有一沓單獨裝訂的小本子，封面是普通的淺棕色紙板，沒署名，也沒有編號，像是隨手記的雜物。
林妄隨手抽出一本，翻開。
第一頁，便是一排熟悉的字跡。
那一瞬間，林妄的指關節猛地繃緊了。
這些字跡，就這麼突兀又生硬地，出現在這堆本該被時間和謊言掩埋的資料裡。
林妄翻得很慢，眼神一寸寸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記錄。
實驗內容極為詳細。時間，地點，步驟，變異率，失敗的樣本編號，一條一條列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