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分析資料
他咳了一聲，抬手拽過來，隨手一扯。
資料散了一地。
密密麻麻的文字，圖表，還有模糊不清的照片，一張一張地鋪開在桌面上。
晨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把紙張上微微起毛的纖維都照得清清楚楚。
林妄低頭，目光一點點掃過。
這些資料數量比他預想得還要多，厚厚一摞，像是能砸死人。
而且不同於以往那種表面流水賬式的報告，這些檔案裡，夾雜著不少高機密級別的內容。
比如汙染源的演變週期，比如輻射區的變異生態，比如……人造神性骨骼的試驗記錄。
林妄眉頭微皺，翻動的動作放慢了。
每一頁紙上都密密麻麻寫滿了實驗編號、變異指數、能量極限測試的資料。
還有的檔案，乾脆是直接用紅色墨水批註，標著極度危險、建議封鎖之類的字眼。
他翻到一頁照片。
照片已經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是某種不完整的生物結構——像是脊椎，卻鑲嵌著金屬與晶體殘骸。
林妄盯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吐出一口氣。
這些東西，如果不是親眼見過汙染者那種異變形態，他大概還以為只是哪個瘋子科學家的臆想。
可他見過。
見過汙染者在他們面前一步步撕裂自己，把神性碎片硬生生縫進血肉裡。
那些脊骨、晶體、光脈，不是空想。
是真實存在過的。
他拽過一支筆，把重點的編號和批註圈了下來。
宿舍裡很安靜，只有窗外風吹動電線時發出的嘩啦聲。
時間在翻閱和記錄中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方瑜狸拎著一包冷飯敲門進來，一邊嚼著，一邊嘟囔：“哥們兒吃點東西吧，別真把自己餓死了。”
林妄頭也沒抬，只回了一聲：“放著。”
方瑜狸見狀，撇了撇嘴，把飯盒扔到桌邊，又湊過去瞄了一眼那些資料。
然後他愣住了。
“臥槽……這堆破爛裡，還有這種東西？”
他小心地捏起一張，看了半天，臉色都變了。
“這不是聯邦禁區的基因模板資料嗎？我記得這玩意兒，這可不是誰都能查的。”
林妄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
“是。”他淡淡道。
“那你還敢翻？！”方瑜狸差點跳起來，“要是被查到，小命不保啊！”
林妄把筆在指間轉了轉，一臉無所謂。
“管他呢，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天呢，還怕什麼明天？”
方瑜狸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只是悻悻地把飯盒往他手邊推了推：“反正你記得吃口飯，別成餓死鬼了。”
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順手帶上門。
門合上的瞬間，宿舍又歸於沉寂。
林妄盯著桌上那張照片，眼神一點點沉了下去。
照片下角，有一串小字。
“受試體未能承受神性碎片，精神撕裂，最終體內晶體自燃，連帶死亡。”
“建議增加抑制劑劑量，嘗試以低濃度方式緩釋吸收。”
林妄手指緩緩劃過那一行字。
試驗，失敗，死亡。
所有的一切，被記錄成冷冰冰的幾行字。
沒有名字，沒有背景。
甚至連一句悼念都沒有。
就像那些死去的隊員，從來都沒有被當成人，只是數字，資料，實驗材料。
林妄閉了閉眼，掌心微微發緊。
如果不是自己也差點死在汙染源裡。
如果不是親眼看著一個個同伴，在異化浪潮裡掙扎、慘叫、被吞噬。
他可能也不會懂。
那些被簡簡單單歸檔為失敗的受試體——
曾經也是和他一樣，有名字，有過去，有恐懼，有夢想的人。
可一旦被捲進這種黑色洪流裡，就什麼都不是了。
只剩一具具冷硬的軀殼，一行行冷冰冰的編號。
林妄睜開眼，繼續翻閱。
他不知道自己翻了多久。
天光從晨曦到正午，再從正午到黃昏。
光線在宿舍地板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又一點點被夜色吞沒。
桌上已經堆了兩疊厚厚的筆記，一疊是圈出的重點資訊，一疊是標了危險警告的資料副本。
他的眼睛已經酸得像要流血，手指也因為長時間書寫而發麻。
最後，他把那一疊整理好的資料夾進了自己的檔案袋，扣緊，封口。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靜了片刻。
屋裡很暗。
但窗簾卻擋不住外頭漏進來的夜色。
月光打在桌面上，把那些殘留的紙張照得發白，像一地零散的骨骼。
風從門縫吹進來，夾雜著塵土味的冷氣。
外頭有野貓在叫，像孩子啼哭一樣細長而蒼涼。
林妄睜開眼，呼吸了一下，壓下骨子裡那點還沒散盡的煩躁。
他站起身，把挑選出來的資料重新檢查了一遍。
沒有涉及魔藥計劃。
沒有觸碰到汙染源的真正核心。
更沒有任何一條，是跟父母有關的東西。
全部，都是純粹乾淨的學術研究資料。
能量結構演變，汙染區生態變化，晶體衍生體的初步分類模型。
每一份，都是表面上聯邦允許公開流通的研究方向，只不過資料比外頭流傳的更詳細更深一點罷了。
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林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這些資料，足夠交差了。
他一手拎著檔案袋，推門走出宿舍。
夜色濃得像一口快要溢位的深井，校園裡空無一人，只有巡邏隊遠遠地亮著幾盞昏黃的小燈。
腳下的青石板路因為風吹沙積，顯得坑坑窪窪，每走一步，鞋底都會碾起一點輕微的沙響。
林妄慢慢穿過教學樓之間的夾道，朝指揮樓的方向走去。
高大的指揮樓在月光下像一塊黑色巨石，壓在特設大學的心臟上。
沒有燈光。
也沒有聲音。
只有樓頂那面破舊的聯邦旗幟，在風中無力地飄著。
林妄抬頭看了一眼，表情沒什麼變化。
他早就習慣了。
指揮樓二層的辦公室門半掩著，門縫裡漏出一點燈光。
林妄敲了兩下門，推開。
秦婭正在桌後查閱資料，聽到動靜頭也沒抬，只冷冷吐出一個字。
“進。”
林妄走進去，把檔案袋放在她桌角。
秦婭這才抬起頭，目光掃了一眼袋子，眉毛輕挑。
“什麼東西？”
“資料。”林妄語氣平靜，“從汙染區帶回來的，有用的部分。”
秦婭動作一頓，眼裡閃過一絲罕見的亮色。
她抽出袋子，隨手翻了幾頁，速度快得像篩沙子，可翻到第三頁時，她的動作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