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不信規則
林妄沒說話。
但他知道自己在心裡，已經給曾遊旭的可信等級打上了一個模糊標籤。
他不是叛徒。
更像是……系統漏洞裡的反向程序。
“我不急你現在答。”曾遊旭抬起手，理了下風衣的肩帶，“你有兩天時間。”
“兩天後如果你還沒答，我就當你拒絕。”
“那時候，不論你做不做，第二階段都已經啟動。”
說完這句話，他不再看林妄。
只是朝走廊外頭略一點頭，然後順著長廊離開，腳步極輕，幾乎沒有觸碰地板的聲音。
彷彿他從未真正“來過”。
燈光逐次熄滅，只剩下林妄一人，站在灰白色的冷光邊緣，指尖搭在終端邊沿，一動不動。
他沒有立刻去看資料，沒有立刻做判斷。
他只是站著，安靜地站著。
像是一塊冰封核心的戰術石塊，在自我運轉之前，先凍結了周圍所有可能的情緒波動。
直到走廊盡頭完全暗下，他才轉身，穿過走廊，回到集控區，將防火牆手動封閉，然後點開了一個通訊視窗。
他只說了一句話：
“徐晚，在嗎？”
對面只沉默了兩秒，隨後傳來一聲極輕的“嗯”。
十五分鐘後，林妄出現在“中控五號”資料訪問艙。
徐晚是A班的資料分析輔員，但沒人知道她其實另有一層隱性身份——聯邦戰術檔案組的外派觀測員。
她坐在終端前，身上還穿著訓練營的校服外套，眼神安靜，像是一面不帶任何稜角的鏡子。
“你找我查什麼？”她問。
林妄站在她對側，聲音不疾不徐：“曾遊旭。”
徐晚的動作頓了一下。
“查他的完整資料。”林妄加了一句，“包括他入營前、序列測試、歷次轉班調動，全部。”
徐晚沒有多問，只是點開終端。
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的速度極快，幾乎是無間斷地輸入檢索程式碼與邏輯引數，幾乎半分鐘不到，系統就跳出了頁面。
然而——
下一秒，介面驟然彈出紅色提示框。
【該人員資料當前為“L3-聯邦指令級封存”，需特級許可權呼叫。】
徐晚指尖頓住。
她轉頭看向林妄：“這人，被加密了。”
“聯邦指令級。”她補了一句，“等同於前線戰術總策劃的機密級別。”
林妄沒說話，眉心輕輕一動。
“他是學生助教。”他說。
“至少名義上，是。”
徐晚沉默了一秒，重新嘗試改用繞行資料入口。
但第二次結果相同。
封鎖級別並沒有降低，反而彈出了一道資訊追蹤警告——【系統已記錄訪問嘗試，三十分鐘內將通報戰術資料監管部。】
徐晚停手。
“不能再查了。”她說。
“再動下去，監察部就知道你在盯他。”
“他是什麼身份？”林妄低聲問。
“我不知道。”徐晚的聲音有些罕見的低，“如果是普通加密，可以繞，但他這個不是加密，是抹除。”
“資料底層沒有錯誤碼。說明這份檔案本身不屬於現有資料庫體系。”
徐晚說完這句，終端前陷入短暫靜默。
像是一場精密卻失敗的入侵嘗試後留下的殘響。
林妄沒有出聲。他盯著那塊螢幕上浮動的紅色警告框，眼神平靜得近乎刻板。
徐晚看著他，聲音微低：“他那層加密不是給人設的，是給結構設的。”
“什麼意思？”林妄問。
“他不是個人。”徐晚語速極慢，“從系統定義角度看……更像是一個隱形操作節點。”
“他在資料庫結構裡的權重值為空白，但聯邦給了他訪問金鑰。”
“這意味著，他的行動行為是被授權的，但身份本身卻不被公開記錄。”
林妄垂眼，沒有回答。
一秒鐘內，他腦子裡閃過無數種可能。
軍部實驗體？戰術AI偽裝型？臨時嵌入系統的監聽者？還是……另一個許可權結構下派來的“逆程序”？
他無法確認。但有一點幾乎可以肯定——
曾遊旭不是曾遊旭。
至少不是訓練營內所有人理解的那個“人”。
這個結論像一塊冰片，貼在他脊椎最末端。
不冷，但硬。
“不能再查了。”徐晚再次提醒，“你的賬號已經被系統標註為非目標越權嘗試，繼續動，監察部可能會介入。”
“我知道。”林妄轉過身，語氣低得像玻璃碰上的灰塵，“謝謝。”
他推開艙門離開，動作輕得幾乎沒有聲響。
凌晨三點，宿舍樓走廊空無一人。
林妄沒有直接回房。
他在拐角處停了很久，倚著一處沒有攝像頭死角的牆面，手插在戰術外套口袋裡，頭微微低著，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聽。
兩道聲音在腦子裡交替響起。
【我希望你能幫我廢掉何志涵。】
【你是唯一能把一個人合理打崩的存在。】
這不是一句邀約。
是壓線的推演式引導。
他知道，曾遊旭並不是真的在等他做出什麼“選擇”，對方只是丟擲一枚足夠引爆戰術節奏的釘子。
如果林妄不踩，那釘子就會在接下來的比試中，換一種方式，從別人的腳底扎進去。
而他——不喜歡被動。
他從不喜歡。
他低頭，把手掌扣在終端上，想給“秦婭”發條加密資訊，卻又在打完第三個字母的時候停住了。
他想起曾經在聯邦南區特訓塔和秦婭一起調教序列模擬演算法時，對方那句話：
“我在系統裡，是個好老師。”
“但我不是一個好玩家。”
她會給他答案，但同時也會被系統盯上。
現在，不適合讓她出現。
林妄將終端劃至靜音，關閉私信口，收回了所有主動通訊許可權。
他決定，這件事只能自己評估。
合作——不是問題。
問題在於，合作的基礎是什麼。
曾遊旭顯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反骨”。他沒有野心，也沒有奪權欲，更不像是B班派來攪局的“內線”。
他只是在提醒。
一個比訓練營裡任何戰術模型都要冷靜的提醒者。
也許，更準確的稱呼是——預警器。
林妄靠著牆，眼神緩緩落向前方那盞唯一還亮著的感應燈，像是在透過那光，望向下一層隱藏的戰術序列。
——何志涵，準備的，絕不止是比試。
他若想真把某一場對抗變成結構性戰術壓制，就必然不會只動手。
他會動“規則”。
而林妄……不信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