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攔截者
張九思的命令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天庭內部盪開一圈凝重的漣漪。“諸天星圖”計劃被立刻提升至最高優先順序，所有擅長推演、卜算、星空定位的修士被緊急召集，由青瓷親自統籌，開始全力解析那不斷傳來的定位訊號，並嘗試向更遙遠的、尚未被寂滅吞噬的星域傳送經過混沌周天儀加密的、微弱的探詢波動。
這無疑是大海撈針，但在明確的生存威脅下，任何可能的機會都必須嘗試。
而張九思本人，則再次沉入混沌域深處。時間緊迫，他必須儘快完成對周天儀的升級，將輪迴權柄的力量融入其中。
主節點核心，混沌氣流如同溫順的臣民，環繞著他緩緩流淌。他並未直接動手改造，而是先以神念細細感知那縷與奈何橋共鳴的輪迴道韻，體會其運轉生魂、裁定因果、維繫陰陽平衡的古老法則。
輪迴，並非簡單的重複，而是一種在秩序框架下的“新陳代謝”，是“終結”與“開端”的橋樑，是宇宙維持動態平衡的重要一環。這與他的混沌之道中“生滅共存”、“動靜相宜”的核心，確實存在著深層次的契合點。
“關鍵在於‘引’而非‘控’。”張九思心中明悟。強行將輪迴法則嵌入周天儀，只會造成排斥與內耗。他需要做的，是創造一個能夠讓輪迴道韻自然流淌、並與混沌之力相互激發的“環境”。
他雙手虛抬，無數比髮絲更纖細的混沌符文自指尖流淌而出，這些符文並非固定的結構，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隨著他的意念，開始在主節點內部，沿著某種蘊含大道軌跡的路徑，緩緩編織、構築。
他並非在刻畫陣法，而是在“孕育”一個雛形——一個以混沌為基，能夠自發衍生、容納並協調輪迴之力的法則器官。這個器官將與周天儀原有的網路深度融合，成為其一個新的、強大的功能模組。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需要對兩種截然不同的大道都有極其深刻的理解。張九思完全沉浸其中，忽略了時間的流逝。他時而引導混沌氣流模擬輪迴運轉，時而又引動那絲輪迴道韻嘗試與混沌共鳴，失敗，調整，再嘗試……
就在張九思潛心升級周天儀的同時，外界的時間並未停滯。
“諸天星圖”計劃在付出了巨大努力後，終於捕捉到了一絲微弱的、並非來自歸墟定位訊號的回應！
那回應來自一個極其遙遠的、名為“琉璃淨土”的佛國世界。訊號極其微弱且殘缺，似乎傳送者本身也處於極大的困境之中，只能傳遞出斷斷續續的意念：
“……寂滅……逼近……佛光……黯淡……願力……枯竭……若有……同道……盼……援手……”
這訊號如同在黑暗的曠野中聽到了另一聲微弱的呼救，讓天書世界的高層精神一振！至少證明，他們並非唯一的抵抗者！
然而，沒等他們嘗試建立更穩定的聯絡，負責監控赤明界方向的天庭修士傳來了更壞的訊息——那定位訊號的強度和清晰度，在過去短短數日內，提升了數倍！並且，訊號中開始夾雜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彷彿萬物凋零般的“衰亡”意韻，如同死亡的倒計時，清晰地迴盪在虛空之中。
歸墟的“標記”正在加速！留給天書世界的時間，不多了。
壓力如同實質的山巒，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這一日，萬法枯寂崖上空，異變驟生！
一直相對平靜的混沌域，忽然毫無徵兆地劇烈翻湧起來！不是狂暴，而是一種……歡欣雀躍般的沸騰！無數混沌氣流朝著中央主節點匯聚，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一點難以形容其色彩的、蘊含著“秩序”與“迴圈”意韻的靈光，驟然亮起，如同混沌中睜開的第一隻眼睛！
緊接著，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輪迴道韻，以那點靈光為中心，如同水波般盪漾開來，瞬間席捲了整個五千裡混沌域！
在這輪迴道韻的籠罩下，混沌域內部發生了奇妙的變化。那些原本不斷生滅、看似雜亂的法則結構，彷彿被無形的大手梳理過一般，其生滅的頻率、碰撞的方式，開始遵循某種更加和諧、更加高效的“節律”。一些結構在湮滅後，其殘留的法則碎片會以更優的方式融入新的結構生成之中，彷彿完成了一次微型的“輪迴”。整個混沌域的演化效率，在這一刻，提升了足足三成！並且其散發出的氣息，更加厚重、更加內斂，彷彿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歷史”與“沉澱”！
成功了！
混沌域深處，張九思緩緩睜開了眼睛，嘴角勾起一絲細微的弧度。在他體內，那枚混沌核心的中央，多了一個微小的、緩緩旋轉的輪迴漩渦，與周天儀核心新生的那個“法則器官”完美呼應。
混沌輪迴周天儀，正式誕生！
它不僅保留了原有周天儀的所有功能，更增添了強大的輪迴之力。如今，張九思只需心念一動，便能以周天儀為引，施展出諸如“輪迴枷鎖”（束縛敵人並不斷削弱其存在根基）、“因果逆轉”（短時間內偏轉敵方攻擊的因果，使其效果大打折扣甚至反噬）等玄妙神通。甚至，他能模糊地感知到，若能量足夠，或許能小範圍地干預時間流速，或者進行某種程度的“命運偏轉”！
他一步踏出主節點，懸浮於煥然一新的混沌域上空。青瓷、清微、孟婆等人早已被驚動，聚集在外，感受到那與混沌完美交融、卻更加深邃磅礴的輪迴道韻，皆是面露震撼與欣喜。
“恭喜老師（陛下）！”眾人齊聲道賀。
張九思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青瓷身上：“‘琉璃淨土’的座標，解析得如何了？”
青瓷連忙回道：“回老師，座標已初步解析完成，但其距離極其遙遠，且中間隔著大片已被寂滅吞噬的死亡星域，常規手段幾乎無法抵達。而且……根據訊號衰減程度判斷，琉璃淨土的情況，恐怕比我們想象的更糟，可能支撐不了太久了。”
張九思沉默片刻。遙遠的距離，危險的路徑，未知的敵人，以及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循著定位訊號撲來的歸墟……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是固守本土，利用升級後的周天儀全力防禦，等待不知何時會降臨的攻擊？還是主動出擊，冒險穿越死亡星域，去救援一個素未謀面、可能早已無力迴天的盟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腳下那奔騰不息、如今更添輪迴秩序的混沌域。固守，或許能撐得更久，但無疑是坐以待斃，等待歸墟積蓄足夠力量後發動必殺一擊。而主動出擊，雖然危險，卻可能搏得一線生機，甚至找到其他抵抗力量，結成同盟。
他的道，是混沌之道，是包容萬物、在動態中尋求超脫之道。固步自封，絕非混沌真意。
“準備一下。”張九思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打破了沉寂，“三日後，朕親赴琉璃淨土。”
“老師！”青瓷驚呼，眼中充滿了擔憂。此行兇險，遠超以往。
“陛下三思！”清微等人也紛紛勸阻。
“朕意已決。”張九思抬手製止了他們，“歸墟既已標記我等，被動防禦絕非良策。唯有主動出擊，聯合一切可聯合之力，方能在即將到來的風暴中，爭得一線生機。況且……”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無盡虛空，落在了那遙遠的佛國之上：“佛門願力，慈悲之道，或許……與朕之混沌，亦有可借鑑之處。”
他看向孟婆：“此行或許兇險，你可願留守，繼續溫養輪迴權柄，穩固此地？”
孟婆卻是堅定地搖了搖頭，盈盈一拜：“陛下於幽冥界殘部有再造之恩，孟婆豈能獨善其身？願隨陛下同行！況且，輪迴之力，對於淨化寂滅、安撫魂靈，或能起到些許作用。”
張九思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也好。”
他又看向清微等人：“朕離去後，天庭由青瓷執掌，爾等需全力輔佐，藉助混沌輪迴周天儀，加固天書世界壁壘。若遇不可抗之危機……可啟動‘混沌寂滅’預案。”最後一句，他說的極其凝重。那是萬不得已時，以部分混沌域自毀為代價，暫時隔絕內外，爭取時間的最終手段。
“弟子（臣）遵旨！”眾人深知責任重大，齊聲應諾。
三日後，萬法枯寂崖上空。
升級後的混沌輪迴周天儀中央主節點光芒大盛，一道更加凝練、更加穩定、內部彷彿有無數混沌符文與輪迴虛影交織流轉的暗金色通道，在張九思面前緩緩開啟。通道的另一端，傳來的正是那經過反覆確認的、“琉璃淨土”的遙遠座標波動。
張九思立於通道之前，身後是神色決然的孟婆。他最後看了一眼腳下這片他傾注了無數心血、如今已成為天書世界最後屏障的混沌域，以及遠處帝師峰上那道倩影。
沒有再多言，他一步邁出，身影沒入那暗金色的通道之中。孟婆緊隨其後。
通道緩緩閉合，留下身後一片肅穆與擔憂。
這一次，他不再是去救援瀕臨毀滅的世界，而是主動踏上了尋找盟友、直面風暴的征途。前路未知，兇吉難料。
但混沌之道，本就始於未知，成於無畏。
暗金色的通道在無盡虛空中穩定穿行，比起之前，速度更快，也更加隱蔽。通道壁障上流轉的輪迴道韻，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混淆天機，干擾外界的探測。
張九思盤坐通道中央，心神與周天儀緊密相連，一邊維持通道，一邊默默體悟著輪迴之力與混沌融合後的種種玄妙。
孟婆則靜坐一旁，懷抱青銅古燈，燈焰溫潤，映照著她沉靜的面容。她在調整自身狀態，將自身神職與那縷輪迴權柄調整到最佳，以應對即將可能到來的惡戰。
不知在虛空中穿行了多久，前方的景象開始發生變化。原本虛無的虛空，開始出現一些細微的、如同灰燼般的漂浮物，空氣中瀰漫起一股淡淡的、萬物衰亡的氣息。他們已經進入了那片隔在天書世界與琉璃淨土之間的、被寂滅之力侵蝕過的死亡星域。
這裡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星辰，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流動，只有永恆的荒蕪與空洞。偶爾能看到一些巨大的、如同星球殘骸般的黑影在遠處飄過，上面早已沒有了任何生命跡象。
周天儀自主運轉，通道外圍的“混沌靜域”力場悄然張開，將那些衰亡氣息隔絕在外。
突然，張九思眉頭一皺，睜開了眼睛。
幾乎同時，周天儀傳來了警報——前方死亡星域的深處，檢測到異常的能量聚集！並非自然現象，而是帶有明確意志的……埋伏！
“看來，歸墟並不打算讓我們輕易抵達目的地。”張九思眼神冰冷，緩緩站起身。
暗金色的通道速度減緩，最終停在了一片相對空曠的死亡虛空之中。
前方，原本空無一物的虛空，如同水面般盪漾起來，緊接著，三艘龐大無比、通體由某種暗沉金屬鑄造、表面佈滿扭曲痛苦面孔浮雕的骸骨戰艦，緩緩從虛無中浮現，呈品字形，擋住了去路！
戰艦的艦首，鑲嵌著巨大的、燃燒著幽綠色火焰的骷髏頭，空洞的眼窩死死鎖定著混沌通道。一股混合著死亡、怨念與純粹寂滅的恐怖威壓，如同潮水般席捲而來！
而在三艘骸骨戰艦的後方，一個更加龐大的、如同山嶽般的陰影，正在緩緩凝聚。那陰影散發出令人靈魂凍結的氣息，其威勢，竟絲毫不弱於幽冥界的那條寂滅魔龍！
歸墟的攔截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