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幽冥
宮裝女子，或者說，孟婆，怔怔地看著那噬界幽魂被輕易煉化後留下的寂靜空間，又看向混沌通道中那道深不可測的身影，蒼白虛幻的臉上滿是震撼與劫後餘生的恍惚。
聽到張九思的問話，她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近乎潰散的魂體，懷中的青銅古燈光芒穩定了些許，散發出溫潤的光暈，護住她與身下的橋面。她向著張九思的方向，盈盈一拜，聲音雖依舊虛弱，卻清晰了許多：
“幽冥界殘部，司掌忘川、看守奈何之孟婆，拜謝上神救命之恩！”她頓了頓，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悲愴與恐懼，“幽冥界……已近乎徹底寂滅了。”
她的神念帶著畫面與資訊，如同涓涓細流，湧入張九思的識海。
景象並非始於歸墟的直接吞噬，而是一種更詭異、更潛移默化的侵蝕。
最初，是輪迴秩序出現細微的紊亂。本該井然有序投胎轉世的靈魂，偶爾會出現“錯投”、“滯留”，甚至“記憶殘留”。緊接著，幽冥界的本源——忘川河，開始變得“渾濁”，並非物質的渾濁，而是其中蘊含的因果與記憶碎片開始無序交融、崩解，散發出一種令人不安的“虛無”氣息。
彼時的幽冥界主宰，酆都大帝，聯合十殿閻羅，傾盡全力探查源頭，最終在輪迴殿的最深處，發現了異變的根源——輪迴盤的一角，不知何時，竟染上了一絲極其隱晦的“灰敗”！那灰敗如同活物，正緩慢而堅定地侵蝕著輪迴盤的法則結構，試圖扭曲、乃至……“終結”整個輪迴的權柄！
“是‘歸墟’的力量……”孟婆的聲音帶著顫抖，“它並非直接毀滅，而是先侵蝕世界的‘核心規則’。對於幽冥界而言，輪迴便是核心。一旦輪迴被其‘終結’權柄汙染、掌控，整個幽冥界的根基便會自行崩塌，化為它的一部分！”
酆都大帝試圖剝離那絲灰敗，卻引發了恐怖的反彈。那灰敗之力瞬間爆發，化作無數“寂滅之影”，如同瘟疫般在幽冥界蔓延。它們並非實體，而是規則的顯化，所過之處，鬼差陰兵化為虛無，山川地貌失去“陰間”屬性，直接歸於空寂。
大戰爆發。幽冥界眾強者奮力抵抗，但面對這種直接侵蝕存在根基的力量，他們的神通術法效果甚微。十殿閻羅相繼隕落，酆都大帝為護住輪迴盤核心，以自身帝軀與神魂為代價，強行封印了那爆發的灰敗源頭，但也僅僅只是延緩了程序。
“大帝隕落前，以最後的力量，將奈何橋這塊最大的碎片以及殘存的部分魂河本源送出，希望能為幽冥界保留一絲薪火……”孟婆眼中含淚，“我等隨奈何橋漂流，本以為能尋得一線生機，卻不料……早已被那‘噬界幽魂’盯上。它似乎是‘歸墟’專門派出來，追獵、吞噬我等這些蘊含輪迴權柄碎片的‘清道夫’。”
她看向張九思，眼中帶著希冀與一絲敬畏：“上神，您能如此輕易鎮壓噬界幽魂，莫非……您掌握的力量，能剋制‘歸墟’？”
張九思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那被汙染的輪迴盤核心，如今何在？”
孟婆指向時空亂流的更深處，那片區域連破碎的景象都幾乎消失，只剩下最純粹的混亂與毀滅：“應該還在原本幽冥界的核心區域，如今已徹底被寂滅風暴籠罩。大帝的封印……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一旦封印破碎，被徹底汙染的輪迴盤被‘歸墟’完全吸收，它的‘終結’權柄，恐怕會變得更加完整、更加強大……”
張九思目光微凝。情況比他想象的更糟。歸墟不僅在吞噬世界，更在系統性地的“收割”各個世界的核心規則，以完善其自身的權柄！幽冥界的輪迴，玄黃界的“存在定義”（透過歸墟之眼），都是它的目標！
若讓它成功集齊諸多世界的核心權柄，其力量將達到何種地步？屆時，恐怕真的再無任何力量能夠阻止紀元末劫的降臨。
“朕需要去那裡一趟。”張九思平靜地說道。
孟婆臉色一變：“上神不可！那片區域已是絕對的死地，寂滅風暴足以瞬間湮滅帝級存在！更何況，那裡恐怕還有更強大的‘歸墟’爪牙守護！”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張九思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不能讓它如此順利地‘收割’。”
他看向孟婆和她身下的奈何橋碎片：“你可願隨朕同行？或許，還能有機會……收回部分幽冥界的權柄。”
孟婆嬌軀一震，看著張九思那深邃如混沌的眼眸，感受到其中那彷彿能承載萬物的平靜與力量，她一咬牙，重重點頭：“願追隨上神！若能奪回輪迴碎片，重定幽冥秩序，孟婆縱魂飛魄散，亦無憾！”
“好。”張九思不再多言，混沌通道延伸，將殘破的奈何橋碎片以及其上的孟婆一同籠罩。
通道再次啟動，朝著孟婆所指的、幽冥界原本的核心區域駛去。
越往深處，時空亂流越發狂暴，其中夾雜的寂滅氣息也越發濃郁。甚至開始出現一些由純粹寂滅法則凝聚而成的“寂滅雷暴”和“法則真空地帶”，危險程度遠超外圍。
混沌周天儀全力運轉，“混沌靜域”力場開到最大，才勉強在狂暴的亂流中穩住通道。無數混沌符文在通道壁障上明滅閃爍，瘋狂汲取、轉化著衝擊而來的毀滅效能量。張九思能感覺到，周天儀的負荷正在急劇增加，混沌域儲備的能量在快速消耗。
孟婆緊張地注視著外界，手中青銅古燈的光芒被她催發到極致，協助穩定著奈何橋碎片。
突然，前方一片巨大的、如同黑色幕布般的“寂滅屏障”擋住了去路。屏障之後，隱約傳來令人心悸的法則波動，以及一種……彷彿億萬世界同時哀嚎的悲鳴意韻。
那裡，就是昔日輪迴殿的所在！
“就是這裡……”孟婆聲音發緊，“大帝的封印，就在屏障之後！”
張九思能感覺到，這“寂滅屏障”並非自然形成，而是由高度凝聚的寂滅之力構成，其中還混雜著被扭曲的輪迴法則，形成了一種極其堅固且帶有反彈特性的防禦層。
強行突破，必然引發劇烈反應，打草驚蛇。
他心念電轉，並未選擇硬闖。而是操控混沌通道，緩緩貼近屏障，同時，周天儀開始以極高的頻率，解析屏障的能量結構與法則構成。
“解析完成……目標結構穩定，核心能量源為高度凝聚寂滅之力，混合扭曲輪迴法則，存在十七處相對薄弱節點，三處能量流轉樞紐……”周天儀冰冷而高效的資訊反饋回張九思識海。
“模擬能量頻率，滲透模式。”張九思下達指令。
頓時，混沌通道外圍的力場開始發生微妙變化，其散發出的氣息，竟開始模擬那“寂滅屏障”的能量波動，同時，一絲極其隱晦、蘊含著“歸寂”意韻的混沌之力，如同最纖細的探針，悄無聲息地刺向屏障能量流轉的一個樞紐節點。
沒有引起任何警報，那絲混沌之力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無聲息地滲透了進去，並在屏障內部，開始緩慢而堅定地……同化與瓦解那個樞紐節點的結構！
這是對混沌之力精細掌控的極致體現！以混沌包容、轉化的特性，在不引發整體崩潰的前提下，從內部悄然破壞其穩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屏障依舊穩固，但其內部，那個被滲透的樞紐節點，其能量流轉已然出現了微不可查的遲滯。
就在張九思準備滲透第二個節點時，異變再生！
“吼——！”
一聲低沉、卻彷彿能直接震盪神魂的咆哮，猛地從屏障之後傳來！那咆哮中蘊含的威壓，遠超之前的噬界幽魂！
緊接著，一隻完全由暗紫色寂滅魂火構成的、覆蓋著詭異鱗片的巨爪，猛地撕裂了那片“寂滅屏障”，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朝著混沌通道狠狠抓來！
巨爪未至，那恐怖的威壓已然讓通道劇烈震盪，外圍的“混沌靜域”力場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是‘寂滅魔龍’！守護輪迴盤核心的霸主級存在！”孟婆失聲驚呼，臉上血色盡失，“它甦醒了！”
張九思眼神一凜。
果然有更強大的守護者！
他不再隱藏，心念狂催！
“周天儀，最大功率！混沌歸源，吞！”
混沌通道驟然光芒大盛，通道前端猛地張開，化作一個無比巨大的混沌漩渦，不再是防禦，而是主動迎向了那抓來的寂滅巨爪！漩渦之中，歸寂之力、混沌氣流、乃至一絲開天道韻瘋狂旋轉，散發出吞噬天地的恐怖吸力！
同時，他之前悄然滲透進入屏障的那絲混沌之力，也驟然爆發！
“內部瓦解，爆！”
轟隆——！
那被滲透的能量樞紐節點猛地炸開！雖然未能徹底摧毀屏障，卻讓其結構瞬間失衡，能量流轉陷入混亂，那被撕裂的缺口驟然擴大！
寂滅魔龍的巨爪與混沌漩渦狠狠碰撞在一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法則層面上的劇烈摩擦與湮滅！巨爪上的寂滅魂火瘋狂灼燒著混沌漩渦，而混沌漩渦則如同磨盤，不斷消磨、吞噬著巨爪的力量！
僵持！短暫的僵持！
張九思能感覺到，周天儀的能量儲備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跌！這寂滅魔龍的力量，遠超想象！
“不能再拖了！”
他眼中厲色一閃，體內混沌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將一股精純的本源混沌之力注入周天儀！
“混沌開天……一念！”
並非真正的開天闢地，而是將那一絲開天道韻，凝聚到極致，化作一道無形無質、卻蘊含著“定義存在”之力的意念之刃，沿著混沌漩渦與巨爪碰撞的縫隙，直接斬向了屏障之後，那咆哮傳來的源頭——寂滅魔龍的本體！
這一擊，無關能量強弱，直指存在根本！
“嗷——！”
屏障之後，傳來了寂滅魔龍痛苦與驚怒交加的咆哮！那抓住混沌漩渦的巨爪力量驟然一鬆！
趁此機會，張九思操控混沌漩渦猛地向前一衝，悍然衝過了那失衡的寂滅屏障，徹底闖入了這片幽冥界最終的核心死地！
眼前景象，讓見多識廣的張九思，也為之心神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