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毀滅者·薩迦塔納斯
二人作了安排,在那日起,三日之後正式潛入會場,為此,他們需要更多資訊。
距議會開場,還有一日。
一聲聲地呼喚,傳自於那黑鐵圍欄之外,來人正是卡爾本人。
“卡爾先生,歡迎。”
艾爾傑開啟大門,將他迎入院內,他帶著卡爾來到客廳,請他入座。
“我還真是第一次來,艾爾傑,你的品味真不錯。”
卡爾一如既往地叼著煙桿,他隨意地向著四周瞥了幾眼,忍不住地稱讚起來。
“過獎了,先生。所以,具體地說,那裡是個什麼情況?”
艾爾傑直奔主題,順手拉過一張椅子,向後一靠,坐了上去。
“只能說是,一片混亂……”
卡爾緩緩鬆口,將那煙桿抓在手中,眉頭緊鎖。
他生動、形象地描述著那些見聞,時而做出些許手勢、動作,似乎,要將那諸多細節如數複述。
(*一天前——永冬河以北,貴族領地【霍夫特城】)
正值晌午,馬車之中載著貴客,在冰雪堆積的大道上一路顛簸,沿著河流,上了大橋。
卡爾乘上了這架馬車,他穿著一套白底禮服,領邊、袖口各由絲綢點綴,質量極佳。
馬車過了河,下了大橋,來到一片村落之中,這裡的房屋格外矮小。
村莊之中,各個小屋看起來年久失修、破舊不堪。
若與那城內的建築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兩種風格。
人們望向馬車,對著他遞來視線,那一雙雙目光充滿豔羨、嫉妒,以及仇恨。
“霍夫特城……還是一如既往的樣子,一點沒變……”
“生在這種貴族的領地之中,可真是倒了大黴了。”
卡爾心生感慨,自言自語,他那戒不掉的煙癮,此時又一次竄上了頭。
“車伕,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伯爵的住地?”
“快了快了,老爺放心,絕對給您送到地方!但這路上連冰帶雪的,多少會慢一點。”
“好,我不著急。”
極端的天象、極端的人性,這永世的凍土上充滿極端二字。
它對富人而言,是這世上最為瀟灑的世外桃源、避世之地。
在這裡,錢與權力代表一切,它們便是最大真理,而且,有時錢比權力更加偉大。
對窮人而言,這裡是人間煉獄,因無情的天氣、冰冷的人心,總有不少的人無聲消逝。
‘冰海,海運貿易大國,世界經濟的中轉站、富人的遊樂園……’
‘一百年了,依舊如此。’
他活過百歲,以那逃避死亡的巫術,存活於世。
一百年來,他靜觀這冰海起起落落,時而政變、時而暴動。
最大的那場暴動,正始於那一百多年前,在那時,善人未曾遇害、高塔未曾搭建……
他靜坐在馬車之內,閉上雙眼,凜冽寒風呼嘯而過,在他的耳畔留下回響。
馬車它駛入城鎮,城門緩緩地被士兵拉開,它發出聲響,卡爾且聽得出來。
城內較之城外更為嘈雜,小販的叫賣、酒館的喧囂,以及人群中複雜的話語聲,營造出了這一座城。
它很繁榮,與城外極端的貧窮形成對比,極為突兀。
又過了一會兒,馬車駛向更遠的地方,耳畔的聲音漸變寧靜,逐漸消逝。
它們與馬車方位相反,漸行漸遠,無盡寒風再度歸來。
“到了,老爺,這裡就是伯爵領地。”車伕自前頭呼喊,提醒了他。
“好的,辛苦了。”卡爾點了點頭,從那馬車走下,步入永冬。
冰冷的寒意迎風而來,它沖刷著他的毛髮,令那一頭金髮,也隨即再度結上了霜。
“今天又是換季,真該死,又是這麼要命的冷……”
冰海的換季極為詭異,它飄忽不定,幾乎無法算準。
因此,他不得不多加防備,將那隨身的衣物,在以往的標準上多層加厚。
“好了……第一步,先進去看一看吧……”
“以防萬一,這一次,還是用上隱蔽魔法……”
卡爾於那心頭念動咒語,那被詛咒的魔力緩緩湧動,自那腳底,升上頭頂。
他向著那座莊園漸漸走近,放慢步子,在冰雪中前行,悄無聲息。
(*伯爵領——會客廳*)
“隊長,您真的確定……這樣,不會有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你只需繼續做你的事,計劃不變。”
兩個男人彼此面對面,坐在那條長桌之前,木質的高背椅子排成兩排,此刻只有兩人入座。
一人座位正中,位於主座,身著一襲華貴禮服,黑底金紋。
那金紋繪出山水、雲霧,那冰海國徽刻在中央,極為醒目。
“明白,隊長。那請問,伊利菲斯的那件事……”
對面的男人向他發問,那身著金紋山水黑袍之人,微微一笑。
“蒙蒂斯早就知道了,他們已經到了冰海,所以他派我著手下令,趁機將她們捉拿歸案。”
“當然,至於什麼罪名,那就不重要了。”
“哈哈哈哈,真好!真好!終於有機會,把那個女人扳倒了!”
那名為“隊長”之人,沉浸於自我的喜悅之中,那對眼瞳遁入黑暗,透出黑光。
這名貴族,也是惡魔。
“隊長,您可要小心,千萬別因為情緒管理,暴露身份……”
對面的那個男人示意著他,輕聲提醒。
“你說的很對,班薩爾。”那附身於貴族的惡魔,點了點頭。
“不過今天,這裡沒有別人,只有你我二人,你也有些太過小心了……”
“隊長,多加小心並不是壞事,畢竟那個女人,是與您鬥過數百年的對手——伊利菲斯。”
“她是人稱【最惡士官】的怪物,切不能掉以輕心。”
伊利菲斯之威名,在那諸魔之中人盡皆知,她被那位督軍稱為【最惡】,並非毫無根據可言。
那對面的惡魔——班薩爾,盡心盡責地輔佐著他,於應當地時候,為他提醒。
這等強敵,絕不可掉以輕心。
“……嗯,我聽說,她與人類的【覺醒者】結成盟友,藉機除掉了莫斯瑞爾。”
“赫爾狄烏斯、阿卡納、巴德摩爾,這三個傢伙也都死了。”
“若莫斯瑞爾在場,那麼僅憑她一人,應該做不到這種程度。”
“看來,那個覺醒者,才是最難對付的人……”
大隊長——蒂爾蒙德,附著於那貴族的肉身之上,他時刻與那魔王相連,所有訊息,他都清楚。
“隊長,如若是有關【覺醒者】的事,或許,我們可以有別的方法……”
“那傢伙幹掉了莫斯瑞爾,我還沒那麼愚蠢,去跟他交手。”
“班薩爾,有什麼想法,就暢所欲言,給我看看。”
蒂爾蒙德隨即回應,他有著自知之明,覺醒者實力強悍,他必然不是對手。
“我們無法戰勝他,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
“這並不意味著,他是不可戰勝的……”
班薩爾低下了頭,如是說道。
他舉起利爪,從那肉身上割下血肉,將它高高舉過頭頂,任憑鮮血噴湧而出。
他將那血肉扔進碗中,以單手搓揉,直至那肉與血液彼此分離,鮮紅的血液將碗灌滿。
“AsquilimDemonimoniumaste\u0026#039;lumsante.”
他念誦咒語,那口中的聲音來自地獄。
它黑暗、古老,每個音節經惡魔的唇齒振動發出,極為刺耳。
漸漸地,碗中血肉逐漸沸騰,升起氣泡,那碗血水漲得更高,觸及碗沿。
“……喂,你在做什麼,你這是要叫誰過來……”
蒂爾蒙德為之一愣,它很清楚,這等行徑的意義為何——召喚惡魔。
咕嘟一聲,一隻近似於人類的手,自血水之中突然竄出,它猛然張開手掌,猶如盛開的花朵。
這一舉動,令碗中血水撒向四周,染紅了長桌。
“歡迎,薩迦塔納斯大人!”
班薩爾見狀立即起身,身後的椅子應聲而倒,他虔誠地雙膝跪地,跪服於這隻血手之前。
“薩迦塔……喂!你這混蛋,你做了什麼?!”
蒂爾蒙德大驚失色,那附體的軀殼失去血色,恐懼化作實質壓力,從天而降,令他動彈不得。
“薩迦塔納斯大人,歡迎您蒞臨冰海,這是我之榮幸……”
班薩爾緩緩抬起頭來,他面對著那隻蒼白血手,表明崇高地敬意。
那隻血手微微抽動,向下擺動,它並未發聲,但那微弱的動作,彷彿已經作了回應。
在地獄做事,哪怕稍有閃失,都很容易丟了性命。
他很清楚,他究竟做了什麼事情,但這是他最後的手段,也是他所相信的……最後的底牌……
目前為止,只有他足夠強大,可與那【覺醒者】決一勝負!
那隻血手如有意識,如蟒蛇的蛇首一般,向著四周左右搖動。
“將軍閣下,很抱歉,是我的屬下擅自妄為,請您稍等,我這就撤回召喚……”
蒂爾蒙德用盡全力,急忙跑近,他在那血手之前五體投地,數度叩首,表示歉意。
‘……Ahdu…lobini…’
“多謝將軍!”
兩個惡魔緩緩起身,他們站在血手之前,等待指令。
那低沉、深邃的古老語言,以另外一種形式,傳入精神,它轉化成通用的語言,變成人言。
‘……叫我……有事?’
“將軍大人,實在是抱歉,我的屬下不懂分寸,所以……”
“將軍大人!屬下是第七師團下屬士官,班薩爾·格里芬,特此為您帶來喜訊!”
‘……喜訊?’
那血手自腕部緩緩轉動,如蛇一般,五根手指猶如花瓣,那掌心中央出現裂縫,又有鮮血從中湧出。
“是的,將軍。請問您對【覺醒者】的事情,瞭解多少?”
班薩爾向著那位將軍發問,這位將軍——薩迦塔納斯,曾是他的頂頭上司,他怎不熟悉。
這位魔王性格暴戾、直率,行事作風直來直去,絕不喜繁文縟節。
最重要的——它喜愛戰鬥,渴望廝殺。
班薩爾別有用心,但對他來說,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這位魔王,原本處於其他軍團,他曾歸屬於別西卜麾下,又稱【飛蛾之王】。
因力量過於強大,受魔君之令,調遣至第六地獄,於第七軍團授銜【准將】。
在這第七軍團,於眾魔之間,試問有誰力量強大,足以移星換斗、崩山開海……
這位將軍,可謂一騎絕塵。
“將軍,請您相信,這一次的覺醒者,會令您大開眼界……”
“您那毀天滅地的力量,將終於得以盡情施展了……”
那隻血手猛烈地顫抖起來,對他的建議起了反應,期待至極。
‘……好……主意’
‘……毀滅……一切’
無需多言,冰冷、沉悶的四個音節,意味著絕對的力量、恐怖的自信。
那血池之中湧出血霧,血手自掌心之中張開巨口,猙獰的利齒間竄出飛蟲。
他更喜歡如往常一樣,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一擊致命,將那星球徹底擊碎。
‘……毀滅……一切’
‘……毀滅……一切’
重複的音節再三複述,它強調著世界的末日,它將帶來最終毀滅,令這星球灰飛煙滅。
所謂生命,在它到來之時,將自那之後不復存在。
所謂希望,在它降臨之時,將盡數破滅,歸入黑暗。
‘……毀滅……一切’
血光沖天,那碗血水化作驚濤駭浪,以難以置信的規模,將這座建築完全淹沒。
漆黑的濃霧升上半空,它來自那血海之中。
地獄將軍——薩迦塔納斯,那滅世魔神已按耐不住,期待著早日以那地獄之軀,親自降臨。
將這世間萬物,盡數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