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雪地精異族的來意
凜冽的寒風如同無形的剃刀。
刮過雪松林稀疏的枝椏，捲起細密的雪粉，發出嗚咽般的嘶鳴。
亞瑟與勞森在年輕士兵科爾的帶領下。
分別騎乘著異種天馬夜影與一匹普通的行馬，在沒過腳踝的積雪中跋涉，很快便抵達了那片背風的雪松林。
老巡查阿克沒想到領主大人會親臨。
他緊繃的神經頓時鬆弛。
而後，他立刻單膝觸地。
“領主大人！勞森大人！”
阿克看向亞瑟：
“您二位親自來了。”
亞瑟微微頷首，伸手虛扶：
“起來說話，阿克。
情況如何？”
阿克站起身，拍掉膝蓋上的雪沫。
然後，指著風雪瀰漫的北方：
“回稟領主大人，那些白毛異族……他們沒再往南行進。
現在就停在距離我們這條‘邊界線’大約二十里開外的地方了。
也就是北荒區的腹地中心。”
他頓了頓，粗糙的手指在空中比劃著：
“而且十分奇怪的是，他們停下後，沒有紮營，反倒像是在挖地。
拿著一樣像鏟子又像鎬頭的工具，劃了一片區域，不斷刨凍土。”
亞瑟聞言，璀璨的藍寶石眼眸中閃過一絲瞭然。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彷彿印證了心中的某個猜測。
但他沒有立刻解釋，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隨即，目光投向那片被風雪模糊的遠方。
一旁的勞森捋了捋花白的短鬚，古銅色的臉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阿克，科爾，”
亞瑟收回目光，語調沉穩，
“你們做得很好，警惕性很高。
你們就繼續守在這裡。
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和勞森先生了。”
“好的，領主大人！”
阿克和科爾同時躬身領命，沒有絲毫猶豫。
對於這位年輕領主的判斷與威嚴，他們早已心悅誠服。
話畢。
亞瑟與勞森對視一眼，默契地走向停在一旁的坐騎。
亞瑟輕撫異種天馬夜影溫熱的脖頸，後者親暱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發出一聲低沉的鼻息。
夜影通體漆黑，唯有四蹄踏動時，蹄下隱隱有淡青色的風旋流轉，顯得神駿非凡。
勞森則翻身跨上了一匹體格健碩、毛色駁雜的行馬.
這馬雖遠不如夜影神異，卻也正值壯年。
筋骨強健，耐力十足，在風雪中穩穩佇立。
亞瑟利落地翻身上馬，夜影四蹄輕踏，積雪無聲地向兩旁分開。
很快，兩人消失在這片雪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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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北荒區的路上。
亞瑟刻意放緩速度，與勞森並肩同行。
他看向勞森身下那匹普通的行馬，忽然問道：
“勞森先生，我記得您也是一位強大的白銀階騎士，您的契約獸呢？
這種天氣，若有契約獸代步，探查起來會方便許多。”
勞森正了正皮帽，臉上的皺紋在寒風中顯得更深了些。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回憶不好的往事，原本爽朗的神情蒙上了一層陰霾。
他1聲音也低沉下去：
“我的契約獸嗎？
唉，前些年，我在北境遊歷，路過一片荒谷，撞見了一夥窮兇極惡的盜匪團劫掠與我隨行的商隊。”
他粗糙的大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行馬的鬃毛，但眼神望向白皚皚的前方：
“那是一場惡戰。
對方人數眾多，為首的幾個實力不弱。
我的老夥計，是一頭跟我出生入死多年的三階魔獸雷梟。
為了掩護我突圍，被他們的頭領用一柄淬毒的鏈枷生生打碎脊骨而死。”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自那以後，我就沒再尋到合適的夥伴了。”
亞瑟聽罷，心中一凜。
從勞森那瞬間沉鬱下去的臉色和簡短的敘述中。
他已能感受到那場戰鬥的慘烈與一位騎士失去生死夥伴的刻骨之痛。
他不再追問細節，只是沉聲道：
“抱歉，勞森先生，提起您的傷心事了。”
“無妨，都是過去的事了。”
勞森擺擺手，將那份沉痛壓回心底，臉上重新浮現出堅毅之色。
他看向亞瑟：
“領主大人方才聽聞阿克描述那群異族的舉動，似乎並不意外？
您……是起了收服這支雪地精異族的心思吧？”
亞瑟毫不避諱，迎著勞森的目光，坦率地點頭：
“不錯。
勞森先生果然目光如炬。”
他扯動韁繩，夜影邁開步伐，向著北荒區腹地緩緩前行。
勞森也驅動行馬跟上。
馬蹄踩在深厚的積雪上，發出沉悶的咯吱聲。
“他們選擇在北荒區中心挖掘而非繼續南下接近村莊。
說明目的並非劫掠或入侵，更像是在尋找、或者說，試圖建立什麼。”
亞瑟的聲音在風中清晰傳來：
“結合您之前提到的，雪地精一族的特徵，不擅長戰鬥，但善於鍛造。
那麼他們此刻挖掘凍土的行為，不是挖掘稀有的礦石，就是開拓新的生存據點。”
“當然，我更傾向於後者。”
亞瑟頓了頓：
“要真是這樣的話，身為黑巖領主的我也有了收服他們的理由了。
畢竟，這份‘送上門’的鍛造技藝，正是我們黑巖領鍛造工坊目前最迫切需要的補充。
您和林頓雖然技藝精湛，但人手短缺，產能面臨瓶頸。
若能得雪地精一族助力，以其獨特的‘冰萃’之法融入我們的符文鍛造體系。
黑巖領的軍備力量必將迎來質的飛躍。
所以，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勞森聞言，浮現出一絲顧慮：
“我之前確實與一位雪地精長老有過交往，對這一異族的秉性有所瞭解。
相較於寒脊山脈深處那些對我們人族懷有世代血仇的異族。
雪地精部落算是較為‘溫和’的一支。
北境許多領地的工坊裡，都有雪地精工匠的蹤跡。
他們憑手藝換取生存資源，與人族相安無事。”
但他話鋒一轉：
“但是，領主大人。
‘溫和’不代表沒有戒心；
‘相安無事’也不代表願意俯首稱臣，完全融入一個人類領主的統治體系。
他們此刻的行為，顯然是認為北荒區這片苦寒荒蕪之地無人問津，他們的開拓行動足夠隱蔽。
一旦發覺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暴露在您的視線之下，並且這片土地是有主之物。
他們的第一反應，恐怕是警惕、不安，甚至是抗拒。
想要收服一支擁有獨立傳承和生存智慧的異族，讓他們心悅誠服地為黑巖領效力。
這其中的難度，恐怕比殲滅一夥魔人盜匪還要大。”
亞瑟聞言，信服地點了點頭。
他不由得想起了星落大森林之行，北境之主奧莉安娜·阿爾柯特收服沃克魯特異族的場景。
對方的收服，是建立在絕對力量與統治權威之上的。
是建立在阿爾柯特家族世代鎮守北境的赫赫威名與傳說魔獸冰霜巨龍之上。
反觀自己，只是一名剛晉升白銀階中期的騎士。
他能像奧莉安娜那般，僅憑威勢便壓服一支擁有特殊能力的異族，令其甘心臣服？
對此，亞瑟很有自知之明，幾乎完全不可能。
“困難……但並非毫無可能。”
亞瑟念及於此，眼神重新變得堅定，驅散了那一絲自我懷疑的陰霾。
並非只有純粹的暴力威懾才能收服異族。
他還可以依靠智慧、格局與給予希望的手段。
這時候，他的腦海中忽想起高文、蘭斯洛特、勞森、甚至管家萊昂等忠誠追隨者的眼神。
對他理念的認同，是他們與自己建立牢固忠誠度的重要基石。
所以。
他需要展現的，不僅是力量，更是足以讓雪地精一族心動的“生存之道”和“發展的可能”。
這時，他們進入了北荒區。
風雪似乎更大了些，細密的雪粒抽打在臉上，帶來微微的刺痛。
亞瑟與勞森駕馭著坐騎，沉默地在無垠的雪原上跋涉。
夜影的足下風旋讓它步履輕盈，勞森的行馬則顯得沉穩而堅韌。
大約半個時辰後。
那片被阿克描述的挖掘區域，終於清晰地出現在他們視野之中。
正如阿克所言，距離邊界線約二十里，北荒區一片相對開闊平坦的凍土上。
數十個矮小的白色身影正聚集在一起。
他們身高普遍不足四尺，身形佝僂，但動作卻異常靈活。
濃密得如同氈毯般的白色長毛覆蓋了全身，只露出灰暗粗糙如樹皮的皮膚和一雙雙在風雪中閃爍著警惕光芒的眼睛。
他們手中拿著形制奇特的工具：
主體是某種野獸的粗壯腿骨或堅硬的凍石打磨而成。
邊緣嵌著打磨鋒利的金屬薄片，兼具鎬的尖利和鏟的寬面。
他們正奮力地鑿擊、挖掘著堅硬如鐵的凍土層，發出沉悶的“鏗鏗”聲。
在亞瑟與勞森騎馬的身影出現在雪原邊際線時。
這群雪地精的挖掘動作便陡然停頓了。
如同受驚的白色鼴鼠群，他們迅速聚攏，原本散亂的隊伍在極短的時間內形成了一個防禦性的半圓陣型。
那些挖掘工具被迅速收起或插在雪地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柄閃爍著寒光的短刃：
由某種生物的獠牙或磨得極其鋒利的黑色凍石製成。
形似匕首或短劍，握在他們覆滿白毛的手中。
更讓亞瑟和勞森關注的是。
大部分雪地精身上，都覆蓋著一層造型精巧、貼合身形的甲冑。
那甲冑呈現出一種黯淡的銀灰色，非金非石。
表面佈滿了細密的鱗狀紋路，關節連線處異常靈活。
顯然是專門為他們矮小的體型打造，工藝頗為不凡，絕非倉促拼湊之物。
這印證了勞森的話，也表明他們此行是有備而來，且其族群在金屬加工和防護具製造上確有獨到之處。
當亞瑟和勞森在距離這個白色防禦圈約十米遠勒住韁繩時。
雪地精的隊伍也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風雪呼嘯的聲音。
無數雙警惕、不安甚至帶著一絲恐懼的眼睛，聚焦在這兩位不速之客身上。
人類騎士，在他們不算愉快的記憶裡，往往代表著強大的力量和潛在的威脅。
沉默中，雪地精的陣型分開一條通道。
兩名同樣矮小、但體毛顏色略顯灰白、身形更為佝僂的老者，拄著造型奇特的柺杖，緩緩走了出來。
他們的柺杖並非普通木杖，頂端鑲嵌著拳頭大小、渾濁的冰藍色晶石。
杖身似乎由某種奇異生物的脊椎骨打磨拼接而成，纏繞著黯淡的符文線條。
就在這兩位老者出現的剎那。
亞瑟敏銳的感知力清晰地捕捉到一股隱晦卻清晰的能量波動：
能某種引導元素的韻律感。
這感覺他並不陌生。
曾與鍊金術士梅林見面時，對方也給他帶來過相同的感受。
這是魔法的波動！
亞瑟頓悟：
眼前這兩位老者，應該是雪地精部落的魔法師，很可能是德高望重的長老或祭司角色。
念及於此，亞瑟端坐於夜影背上，身姿挺拔，黑巖領主的威嚴自然流露。
他目光沉靜地注視著那兩位持杖老者，率先開口打破了沉寂。
聲音不高，卻穿透風雪，清晰地傳入每一個雪地精耳中：
“此地，名為北荒區，乃黑巖領疆域之一部。
我，亞瑟·菲爾德，是此地的領主。”
他開門見山，直接點明身份與主權，沒有絲毫迂迴，
“諸位來自寒脊山脈的客人，踏入我的領地，挖掘我的凍土。
可否告知，你們的來意？”
亞瑟的話語看似和善，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雪地精的隊伍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許多握著短刃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那兩位持杖老者互相對視一眼。
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詫和凝重。
顯然，“有主之地”這個資訊，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左側那位鬍鬚更長、幾乎垂到胸口的雪地精長老上前一步。
他手中的晶石骨杖輕輕頓在雪地上。
杖頭的冰藍晶石微微一閃，似乎穩定了身後族人的情緒。
隨即，他抬起頭，用略顯沙啞、帶著奇特捲舌音調的人類語言回應亞瑟：
“黑巖……領主……大人？”
他似乎在確認這個稱謂，語調帶著生澀的恭敬：
“吾等是來自寒脊山脈冰爪部落的雪地精。
吾名瓦隆，是部族的大長老。”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個雪地精的禮節，姿態放得很低：
“我們此前並不知道，這片對我們而言已是難得的荒野，是屬於您的領地。
我們無意冒犯您的權威，對此深感歉意。”
瓦隆大長老抬起頭，灰白色的長眉下，目光坦誠中帶著深深的無奈：
“我們來到這裡的目的，只為尋求一處新的生存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