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古老陰影的迴歸
“噩兆教派.....”
路易絲聽罷，先是微微蹙起眉頭，臉上的寧靜瞬間被打破。
緊接著，她那雙總是帶著悲憫與溫和的眼眸驟然一縮，瞳孔深處掠過一絲清晰可見的驚悸。
彷彿這個名字本身便帶著某種褻瀆的惡意，令她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靠近了身後的女神聖壇。
隨即，白皙的手指都不自覺地攥緊了胸前的聖徽，指節微微泛白。
“亞瑟閣下！”
她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從容的平靜，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急促：
“您……您從哪裡得知這個名字？”
她的反應遠比亞瑟預想的要激烈得多。
這絕不僅僅是不知情，而是深切的忌憚，甚至是……恐懼。
“一次意外遭遇。”
亞瑟沒有向路易絲詳述星落大森林深處那場關於神聖天馬的兇險戰鬥和黑袍人卡庫的自報家門，只是言簡意賅：
“對方自稱是「噩兆教派」的魔獸使。
這個名字對我來說極其陌生，但我也能看出對方展現的手段陰邪詭譎，絕非尋常盜匪或暗影餘孽，故特來向您請教。”
“魔獸使……卡庫？”
路易絲喃喃地重複著，同時臉色變得更加凝重，甚至有些蒼白。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在藉助聖壇逸散的聖潔氣息來平復翻騰的心緒。
片刻之後，她才重新開口，聲音恢復了平穩，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沉重。
“噩兆教派……嗎？”
路易絲的聲音壓得很低，彷彿怕驚擾了什麼沉睡的恐怖：
“它並非僅僅是一個‘古老’的教派那麼簡單。
在吾教儲存的、涉及創世之初的極為久遠、近乎傳說的典籍殘篇中，才有隻言片語提及。”
她的目光投向聖壇上的皎月女神像，然後又緩緩移開，彷彿在追溯淹沒於時光長河中的塵埃。
“相傳，在神明誕生、世界秩序初定的「創紀元」時代，曾有過信奉「終焉之源」、崇拜混亂與災禍本身的一群癲狂信徒。
他們視世界為腐肉，渴望將其徹底撕裂，讓萬物迴歸那最初的、混沌無序的「噩兆」。
他們掌握著各種驅使墮落魔獸、扭曲生命形態的禁忌邪術。
所到之處，瘟疫橫行，生靈化為怪物，沃土淪為焦墟。
故而其名為「噩兆」，正是代表他們對世界降下的、最深沉絕望的詛咒。”
路易絲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回憶那些禁忌的知識碎片：
“據說，這個教派曾短暫地掀起過席捲大陸的恐怖浪潮，幾乎將各個種族文明的火種撲滅。
但最終，是當時最強大的幾位神明及其信徒，付出了難以想象的慘重代價，才將其核心教團徹底擊潰、封印。
之後，其名號也隨著時光流逝，慢慢被抹去、遺忘，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
現在，也只有一些鄉野地區，可能存在一些令人難以置信、與「噩兆」相關的恐怖傳說，被當地人視作嚇唬孩童的床邊故事了。”
說到這兒，她看向亞瑟，眼神複雜無比，帶著深深的憂慮和一絲後怕：
“不過，隨著「噩兆教派」的覆滅，其教義與力量並未完全消亡。
一些旁支餘孽，在漫長歲月中汲取了其殘留的、關於陰影與腐化的力量，結合對扭曲靈魂的崇拜，逐漸演變成了幾百年前還未消失的、那個龐大而邪惡的暗影教會。
可以說，暗影教會的根基，就深紮在「噩兆教派」那腐化扭曲的土壤之上。
暗影教會是「噩兆教派」最直接、也是最‘成功’的遺毒。”
路易絲的語氣斬釘截鐵：
“「噩兆教派」，它本該是隻存在於歷史塵埃和禁忌典籍中的名字，一個早已被徹底埋葬在「創紀元」末期的恐怖傳說。
它的重新現世，我想絕不僅僅意味著幾個墮落的信徒那麼簡單。
它所帶來的，將是遠超我們之前在月牙領邊防遇到的暗影教會異端餘孽所能造成的、真正的滅頂之災！”
這個訊息如同一個沉重的冰坨，砸在亞瑟心頭。
他本以為，只是又一個類似暗影教會的麻煩對手。
沒想到，其根源竟如此恐怖，直指世界誕生之初。
一個本應被諸神親手埋葬的古老教派重現？
那麼，卡庫口中的“神主所需之物”又是什麼？
神聖天馬，還是別的？
眼下，這座寧靜聖潔的教堂，此刻彷彿被路易絲話語中透出的寒意所籠罩。
連聖壇上女神石像散發的柔光，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亞瑟暫時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他問出了此行的最後一個問題，也是與他身邊之人息息相關的問題：
“路易絲女士，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是關於「魔女」，貴教可有相關的記載或認知？
她們……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其復甦又意味著什麼？”
在亞瑟提到魔女時，路易絲臉上殘留的、對「噩兆教派」的驚悸迅速被一種凝重而謹慎的神情取代。
她微微蹙起秀氣的眉頭，眼簾低垂，似乎在仔細斟酌著措辭。
“魔女……”
她緩緩開口，聲音再次恢復了那種神官特有的、帶著距離感的平靜：
“在吾教內部，關於‘魔女’的記載，同樣是屬於被嚴格封存的‘異端認知’範疇。
其保密等級……非常高。”
她特意加重了最後三個字。
“我能告知閣下的是。”
路易絲抬起眼，直視著亞瑟，目光坦然而嚴肅：
“在吾教的判定中，魔女是極其危險的存在。
她們並非人類，也非已知的任何智慧種族。
她們的力量根源——「巫術」，據傳源自古老獨立與冥界的輪迴，是某種被世界本身排斥的異質法則，充滿扭曲、混亂與不可控的侵蝕性。
每一次魔女的復甦，與「噩兆教派」的教義很像，都伴隨著巨大的災難：
瘟疫、靈魂畸變、地域性法則崩壞等等。
某些時候，其影響範圍和深度，遠超尋常的邪教徒或墮落者。”
說到這兒，她的指尖無意間輕輕摩挲著聖壇冰冷的邊緣。
“不過普通的信徒和神官，對於魔女的瞭解僅限於教廷的警示——‘遭遇即遠離，發現即上報’。
至於她們的具體來歷、復甦的機制、被賦予「巫術」的本質、以及如何界定她們與世界的關係等等”
路易絲輕輕搖了搖頭，露出一絲無奈：
“這些核心的機密情報，通常只掌握在教會真正的決策高層，也就是主教級別的大人物手中。
他們有權接觸那些塵封的、被層層封印的禁忌卷宗，其中或許記錄著關於‘魔女’的起源。
或是追蹤過她們在歷史長河中留下的扭曲足跡。
而我的許可權，還不足以觸及那些深埋於教廷地庫最深處的秘密。”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中帶著一絲理解和關切，看向亞瑟：
“亞瑟閣下，我能感受到您對這個話題的執著與迫切。
若您真的需要深入瞭解關於‘魔女’的、更深層次的真相。
或許，您該嘗試與我教目前在月牙領坐鎮的那位主教大人進行交涉。”
路易絲提到那位主教時，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尊敬：
“那位主教大人學識淵博，尤其對北境的歷史秘辛和異端源流有著極為深入的研究。
此次他能親自坐鎮月牙領，也正是因為紅葉山脈深處暗流湧動，牽扯到了遠超暗影教會餘孽層次的威脅。
其中…未必沒有與您所遭遇的「噩兆」或您所關切的‘魔女’相關的線索。
以他的智慧和許可權，或許能為您揭開一部分迷霧。”
她微微前傾身體，聲音放得更低，帶著一絲建議的意味：
“我可以為您引薦，或者，至少將您尋求會面的意願傳達給那位主教大人。
至於那位主教大人是否願意接見，又會透露多少。
這就取決於您的問題本身，以及您展現出的價值了。”
她最後的話語意味深長，目光掃過眼前這位年輕有為的黑巖領主。
此時。
聖壇上的女神石像依舊悲憫而寧靜，垂眸注視著下方交談的兩人。
空氣中瀰漫的聖潔光暈，此刻卻彷彿無法完全驅散因「噩兆」、「魔女」這些禁忌名詞而帶來的陰霾。
教堂內的靜謐更深了，只剩下遠處那位女信徒低不可聞的祈禱聲，如同在無邊的暗夜中搖曳的微弱燭火。
亞瑟站在這片柔和的月華般的光暈裡，藍寶石般璀璨的眼眸深處，思緒如暴風雪下的凍湖，表面冰封，深處卻湧動著看不見的暗流與寒意。
皎月神官路易絲為她帶來的資訊，像一塊塊拼圖碎片，雖然依舊模糊不清，卻已隱隱指向一個龐大而令人心悸的黑暗圖景——起源創世紀元的噩兆教派，與遊蕩在現世陰影中的復甦魔女。
它們似乎都在北境這片寒冷的邊陲之地，悄然匯聚。
而那位坐鎮月牙領的皎月主教，是否就是撥開這重重迷霧的關鍵鑰匙？
他凝視著女神石像無悲無喜的面容，心中悄然升起一個念頭：
看來有時間的話，得去拜訪一趟那位主教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