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贈劍
在大宣國，江湖高人大多秉承不問廟堂之事的逍遙姿態，可以在一個山腳下小溪邊搭上茅廬一間，也可以一馬一車雲遊四方，至於皇城裡那把龍椅上坐的是誰，與我何干？
東亭湖邊十畝桃園，正值春季，桃花盛開，花香四溢，遠遠望去，像一片粉色的雲彩。
老黃將馬拴在外面，步行進了桃園，園中有一茅草菴，庵內有一赤腳老漢閉目斜臥於榻上，旁邊的木桌上有一個空酒罈子。
這景和這人，著實不搭調。
“來者何人？”老漢沒有睜開眼，似睡非睡，“若是討要吃食或者錢財就請回吧，老夫是剩下幾壇酒了……”
老黃將腰間掛著的劍取下來，輕輕的摩挲了兩下，放在木桌上，砰的一聲響。
老漢驟然清醒過來，側目看了看笑容可掬的老黃，目光最終落在了那把劍上！
“你是……黃平遠……你意欲何為？”
“墨城，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這把清泉劍嗎？”
被叫做墨城的老漢抓起桌上的劍，一把從劍鞘裡抽出半截，口中喃喃道：“清泉劍……果然名不虛傳！你……什麼意思？”
“很簡單，清泉歸你，我要那本《開天》！”
墨城哈哈笑道：“老黃啊老黃，當年我求著給你交換你都不肯，現在是怎麼了？哪根筋搭錯了？”
“屁話少說，換還是不換？”
墨城沒有回答，又搬出來一罈子酒，倒了兩大碗，“老傢伙，年輕的時候咱倆大戰十餘次互有勝負，誰都不服誰，你有清泉劍，我有《開天》，都算得上是響噹噹的劍客，如今都是遲暮老年，難道你還是不服氣，非要跟我爭個勝負？”
老黃搖搖頭，“不，我要這本劍譜是給別人的！”
“哦？我知道你是個犟種，討好權貴的事兒你做不出來，是誰有這麼大面子？”
老黃長出一口氣，沉聲道：“有一個小子，從前是個土匪羔子，一朝頓悟，下山誅惡霸，救災民！而後開酒鋪，通商路，輔佐奮威將軍定北境江山！他想學劍，我不忍拒他！也許他成不了一個厲害的劍客，甚至不及你我一半……但是這劍譜起碼不會落於惡人之手……”
墨城還是滿臉不解，“他是你的什麼人？”
老黃再次輕輕搖頭，何小官的事兒他不願細說，說明白了也沒人能懂，大抵還是被罵上一句蠢或者賤！
墨城也不強求，只是感嘆一聲，“這些年你一定過得不易……”
“你這裡倒像是世外桃源，小日子過得舒坦！”
墨城端起酒碗，“不行了，去歲幽州大旱過來不少難民，我的所有積蓄全都分給了他們，今年還指望這桃園呢，再過兩月，摘了桃子換些酒錢……”
老黃端起酒碗喝了兩口，“你這事，做得敞亮！但是這酒不行，太淡，太糙！衝你行的善事，我讓人給你送一車好酒！”
墨城那個激動，“真的？”
“當然！”老黃伸出一隻手，“劍譜給我！”
墨城皺了一下眉頭，也許是心中的不捨，慢吞吞的到了草廬後面的地窖，折騰了好大一會兒才捧回來一個木匣，小心翼翼地開啟，取出了那本劍譜。
老黃翻看了一眼，塞進衣內，將碗裡的酒喝完。
“這清泉是多少劍客的夢之之物……”，墨城緩緩抽出清泉劍，擺出架勢，雖然身體有些發福，但氣勢依舊。
傳聞江湖有三大名劍，分別是魚躍、瘦冬和清泉，對於劍客來說，能獲其一就是一步飛天。
據說魚躍和瘦冬都被皇家收藏，只有清泉流落民間，二十年間，墨城對其朝思暮想，一朝得手，能不視若珍寶？
他操起清泉，屏氣凝神，忽然劍鋒一刺一挑，緊接著劍影上下翻飛！
好凌厲的劍術！
老黃從前每次和他比試，總能感覺自己在招式上輸他幾分，若不是這清泉劍用得順手，恐怕早就成了他的手下敗將！
舞劍畢，清泉入鞘。
老黃苦笑了一下，最後看了一眼清泉，轉身欲離開.
“劍客黃平遠！”
“哦？”老黃止住腳步。
墨城在清泉上輕輕撫摸著，然後終於下定了決心，雙手捧起那把清泉道：“我老了，又無子嗣，這劍放在我這就是暴殄天物，如果死後帶著，估摸著得被人挖墳掘墓！我不知你所說年輕人是誰，但是能讓你老黃如此信任的錯不了！請把這把清泉轉交給他，告訴他，這是劍客墨城所贈，而不是你這個老黃……”
老黃震撼無比，急切問道：“此言當真？”
“當真！只是答應我的酒……別忘了讓人送來！”
“這是小事，以後只要你還活著，我每年送一車給你！”老黃取回清泉劍。
墨城微笑道：“那我可得多喝幾年！”
老黃抬頭看天，苦笑道：“年輕的時候，咱們爭得你死我活，沒想到老了……會是這個結局，墨城，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
兩日後的下午，臨安縣清風寨。
何小官一邊殷勤地幫何大榜敲著腿，一邊諂媚道：“爹呀，這山上溼氣重，動不動就起霧，對您這腿可沒好處，其實您也可以偶爾下山住幾天，我給您在縣城收拾個大院子……”
何大榜一愣，緊接著眼又瞪得像牛一樣，一腳踢翻了墊腳的凳子，“兔崽子，又忽悠我下山！”
何小官也不是個好脾氣的，怒懟道：“你就打算一輩子老死在這山上？我怎麼有你這麼個沒出息的爹？”
“沒錯，老子死也要死在這山上！”
“……”
這時張青跑進來稟告道：“主公，老黃回來了！要你去竹林找他！”
何大榜沒好氣道：“跟你混了幾天，這老傢伙架子也大了！”
“竹林？”，何小官隱約記起了當初老黃說的話，要在竹林試試他是否適合練劍！
“我這就去！”
何小官一路小跑到了竹林，累得氣喘吁吁。
老黃負劍而立，目視遠方，一番從沒有過的深沉模樣。
“老黃，你是要試試我？”
“不用了……”老黃轉身過來，從衣內掏出那本《開天》，“這個是我送你的！”
何小官接過來，翻看了幾頁。
“還有這把清泉劍……”老黃雙手捧給他。
“老黃，你這是啥意思？這可是你的心愛之物！”
“不，不是我要贈與你，是……劍客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