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殺
“龍哥,我看他屋裡那個婆娘也有幾分模樣,賣給醉紅樓至少能換......”
賊眉鼠眼的瘦子搓著手,露出一口黃牙,還舔了舔嘴唇。
話音未落,破空聲驟然響起。一塊青石如箭矢般射來,精準擊中瘦子門牙。
“啊——!”
慘叫聲中,半截黃牙混著血沫噴在地上。瘦子捂著嘴踉蹌後退,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流出。
“是哪個找死的!”
龍哥臉上陰沉下來,猛地轉身,只見巷尾一道灰影閃過。
“追!”
龍哥想也沒想,抄起腰間短棍就衝了出去。
三道身影在迷宮般的陋巷中窮追不捨。
每當龍哥快要抓住對方衣角時,那人總能詭異加速。七拐八繞後,竟被引到了一座荒廢的土地廟前。
“呼......呼......”龍哥撐著膝蓋喘粗氣,“你他媽......哪個堂口的?敢動黑蛟幫的人?”
“你們不是在找我嗎?”任顧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他。
“任顧!”那瘦弱少年驚喜出聲道。
任顧這時才認出來,這少年名為劉適,是原主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但他也沒問為什麼,在柳巷,窮孩子只有三條路——餓死、為奴一般苟活,或者慢慢被同化成一樣的惡鬼。
“好啊!”龍哥獰笑著活動手腕,“去內城幾天,膽子倒是肥了不少......”
他正要邁步上前,劉適突然撲上去抱住龍哥:“任顧!你快繼續跑!”
“你小子找死是嗎?”
龍哥一個肘擊砸在劉適背上,少年痛哼著跪倒在地,卻仍死死拽著龍哥的褲腳。
任顧深吸一口氣,已經引動氣血在體內流轉起來。
他清晰地感受到氣血之力在經脈中奔湧,每一寸肌肉都充盈著前所未有的力量。
“倒是沒想到,第一次實戰會是在這裡......”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般射出。
“這麼快——”
龍哥只覺眼前一花,腹部便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那一拳裹挾著氣血之力,將他整個人轟飛丈餘,重重砸在破廟的土牆上。
“唔唔......唔......”
龍哥蜷縮在地,口鼻溢血,支支吾吾著想要說些什麼,口鼻中血沫卻又湧了出來。
“怎麼有一些不經打......”
在任顧原主的記憶中,這個樑龍為柳巷一霸,力大無窮,十分兇狠,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以至於任顧出拳時便是全力。
“龍哥!”瘦子驚惶失措,想要上前攙扶又不敢動彈。
“找......死......”
龍哥掙扎著爬起,眼中滿是怨毒和不可置信的憤怒。他抄起短棍,踉蹌著衝來。
任顧身形未動,又是一拳轟出。
“砰!”
半邊牙齒伴著血沫飛濺。
“咔嚓!”
第二拳直接擊碎腕骨。
一拳又一拳。
拳影如雨,待到任顧收勢時,樑龍已如破布般癱軟在地,進氣沒有出氣多。
任顧頓了一頓,最後一拳依舊轟出。
樑龍徹底沒了聲息。
殺人。
生平第一次殺人。
這個念頭在任顧心頭轉過,沒有意想之中的緊張或不適,卻出奇地平靜。
原來生死之間,不過就是多一拳少一拳的區別。
“任顧——啊不,大哥......爺爺!爺爺饒命!”瘦子跪地磕頭如搗蒜,額頭在青石板上撞出血痕。
“小的就是條跟屁蟲,從沒幹過壞事!”
劉適呆立原地,目光在樑龍屍體和任顧之間遊移。
良久,才如夢囈般喃喃道:“任顧......你真的......練成了。”
“這人做過什麼嗎?”任顧對著劉適問道。
“啊?”
“我說這人。”任顧眼神示意了一下那還在磕頭的瘦子。
劉適這才反應過來,立即說道:“王澤這畜生也該死!平時幫著樑龍在柳巷盤剝銀錢,還幫著樑龍拐賣了三戶人家去醉紅樓......”
話未說完,那瘦子突然竄起,轉身就要逃走。
任顧早有準備,身形一閃,鐵鉗般的手已扣住他後頸。
隨著“咔嚓“脆響,瘦子如爛泥般癱軟在地。
當任顧轉身過來時,劉適已經跪倒在地。
少年盯著兩具屍體,眼中竟帶著解脫般的釋然和一絲痛快。
“任顧,我既入了黑蛟幫......”他仰起臉,眼神決然,“你要動手就......”
“可曾參與買賣人口?可曾殘害性命?”任顧打斷道。
劉適搖了搖頭。
“沒有那便起來吧。”任顧淡淡說道,“此非你之罪過,都是為存活罷了。”
“世道便是如此,弱肉強食,沒有黑蛟幫也有其他幫來橫行盤剝。”
一番話讓劉適陷入沉思之中。
“你可知黑蛟幫裡面有氣血武者嗎?”任顧發問道。
見劉適面露疑惑,又補充道:“就是像我這樣習武之人。”
“沒......沒有。”劉適急忙道,“都是樑龍這樣的地痞,最厲害的也不過力氣大些......”
那便好,任顧微微頷首。
“今日之事不要說出去。”任顧叮囑道,他倒是不怕黑蛟幫尋仇報復,但大哥那兒他終究不可能日日守著。
劉適連忙點頭保證。
這世道任顧再清楚不過——今日便是打殺了黑蛟幫,明日就會有新的幫派如野草般冒出來,繼續盤剝壓迫。
任顧沒什麼濟世救民的抱負,在這亂世中,能護著自身和周邊人周全即可。
後面或許還是得考慮在內城尋一個住處?
“劉適,日後你幫我照看著我大哥家,若有什麼事,可至混元武館找我。”任顧叮囑道。
任顧又從懷中取出一小袋銅錢放在劉適手中:“這些銀錢你且收著,就當是幫我照看的酬勞。”
......
暮色四合之時,任顧才提著新買的豬肉來到大哥家門前。
先前那包肉在追逐中任顧隨手放在路邊,此刻不知被哪個路人拾了去,想到又白費了幾百文錢,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武館的例銀還未發放,如今囊中只剩些散碎銅板了。
“錢是真不經花啊......現在手上只剩下幾百文了,也不知道武館的例錢能不能提前支取。”任顧盤算道。
“小顧?”
木門吱呀一聲開啟,任重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
“快進來!”
“小顧,你怎麼來了......”任重開啟門的時候面露欣喜,連忙招呼著進來。
“喲,今兒還真是稀奇了,小叔子還捨得從內城回來了。”裡屋一個繫著粗布圍裙的婦人探出頭。
任顧環視一圈,屋內十分簡陋,土牆茅草頂,比起任顧那間蝸居,這裡不過略大一圈,用發黃的竹篾席隔出裡外兩間。
也不知道任重是怎麼攢出來的八兩銀子。
“大嫂,”任顧將肉遞過去,輕聲道,“從前是我不懂事,這些年多虧你和大哥照看。”
在記憶中,原主和這個大嫂極為不對付,覺得她又刻薄又無情。
但大哥年年送過來的衣裳,那些細密的針腳從何而來,原主是真沒想過。
那婦人聞聲微微一愣,油燈將她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牆上,晃了晃。
她聲音低下來,接過肉來,只是道:“我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