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嘶！”
孫悟空忍不住齜了齜牙，這滋味可不好受。
但他心知此乃淬鍊己身、磨去躁氣的絕佳時機，強忍著那萬針穿刺般的痛楚，穩固心神。
漸漸地，他周身毛孔中竟開始滲出絲絲縷縷暗紅色的雜質與暴戾之氣，那是他往日吞服蟠桃未能完全煉化的藥力以及積累的殺伐煞氣。
庚金之氣如同最苛刻的工匠，一遍遍捶打鍛造著他的肉身與神魂，將其中的雜質與躁動強行剔除。
他的身體逐漸散發出一種內斂而純淨的寶光，氣息也越發沉凝。
而劉世安則選擇了那座生機最為盎然、乙木青氣幾乎化為液態的青木山峰。
他盤膝坐下，涅槃靈火自行透體而出，並非狂暴燃燒，而是化作一層溫暖的光繭將他包裹。
濃郁到極致的乙木生氣如同溫潤的春水，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體內。
木能生火。
在這無盡生機的滋養下，他體內的涅槃靈火非但沒有狂躁，反而變得異常溫順、靈動，火苗跳躍間，充滿了生命的歡欣與活力。
他謹記師父教誨，不再一味追求火焰的破壞力，而是引導著靈火循著經脈緩緩流轉，煅燒著每一寸筋骨，每一絲法力。
他心神沉入丹田，觀察著那團核心的涅槃火種。
意念微動，嘗試著從中分離出一絲極其細微、卻無比鋒銳的白金之氣。
正是之前玄玝師兄所授法門。
這縷金氣出現後，並未與靈火衝突，反而如同一個忠誠的衛士，開始主動地規束著有些逸散的火焰，使其凝聚，使其高效運轉。
緊接著，他又嘗試引導靈火去溫養脾土，土氣漸厚，又反過來蘊養金氣，金氣再生水意，水氣上行濟心火，心火再暖脾土…一個微小而稚嫩的五行迴圈，首次在他體內初步構建起來！
雖然這個迴圈還極其微弱，但帶來的變化是巨大的。
他感覺自身法力運轉前所未有的順暢圓融，吸收煉化外界靈氣的速度快了數倍不止！
之前因強行提升和戰鬥留下的一些細微暗傷，也在五行相生的滋養下迅速癒合。
一種通透、圓滿、力量生生不息的感覺油然而生。
五臺山秘境之中，五行之氣因他二人的修煉而劇烈波動。
白金峰銳氣沖霄，青木峰生機勃發。
兩人的氣息在各自修煉中不斷攀升、凝練。
孫悟空感覺那一直躁動不安的心猿意馬漸漸被庚金之氣降服，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對力量的控制也步入一個新的境界。
以往他只知將金箍棒變大砸人，此刻卻隱隱觸控到了“大小如意、剛柔並濟”的一絲真諦。
劉世安則完全沉浸在了五行衍化的奧妙之中，體內那微型的五行迴圈每轉動一分，他對涅槃靈火的掌控便精深一分，對天地道法的理解也深刻一分。
他周身燃燒的靈火不再是簡單的赤紅色，而是隱隱透出白、青、黑、黃四色光華，雖不顯眼，卻意味著質的飛躍。
在這裡，時間失去了意義。
或許只是彈指一瞬，或許已過去數月春秋。
兩人皆物我兩忘，徹底沉醉修行之中。
劉世安沉浸在那微型的五行迴圈之中，心神與天地間的五行靈氣交融越發深邃。
漸漸地，他忘卻了時間，忘卻了空間，甚至忘卻了自身的存在，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忘我之境。
在這種極致的寧靜與空明中，他忽然感到一絲輕微的“剝離感”。
彷彿自己的神魂變得無比輕盈，緩緩從盤坐的肉身中飄蕩而出。
他“看”到了下方青木峰上，那個被赤紅色靈火光繭包裹的、正在安靜修煉的自己。
他也“看”到了不遠處白金山峰上，周身散發著銳利寶光、如同金鑄般的孫悟空。
“這不是夢…”劉世安的神魂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這是一種奇妙的內視與神遊相結合的狀態，是他的心神在極度凝聚後，感知到的更深層次的真實。
冥冥之中，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從腳下青木峰的山體內部傳來。
他的神魂遵循著這股感應，緩緩下沉，如同滴水融入海綿般，輕易地透入了山石之中。
周遭先是無盡的黑暗與厚重，但很快，前方出現了一點微弱的亮光。
他朝著亮光而去，眼前豁然開朗。
那竟是山腹深處一個天然形成的洞窟。
洞窟並不昏暗，四周石壁上鑲嵌著無數散發著柔和青光的奇異晶石，將這裡映照得如同白晝。
而更讓劉世安震驚的是，在這洞窟中央，竟盤坐著好幾個身影！
那些身影與他體型相仿，甚至面容也有七八分相似，但通體毛髮卻是充滿生機的翠綠色，周身散發著精純無比的乙木之氣。
它們閉目盤坐，彷彿與整個青木峰融為一體。
劉世安的神魂懸浮於前，心中充滿了疑惑與警惕：“你們是何物？為何在此？”
那幾個綠毛猴子彷彿被他的到來驚醒，緩緩睜開了眼睛。
它們的眼神清澈而古老，沒有絲毫敵意，只有一種純粹的、屬於草木自然的寧靜。
其中一個為首的綠毛猴子開口，聲音空靈，彷彿樹葉沙沙作響：“我們即是你，你即是我們。”
劉世安一怔：“何意？”
另一隻綠毛猴子介面道：“我們是你體內五行之木氣，於此地感應先天乙木精華，顯化而出。”
“我體內的…木氣顯化？”劉世安心中巨震，猛然回想起師父鎮元子所講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至高妙理。
萬物由道衍生，分化萬千。
既然能“分化”，那是否也能…“歸一”？
師父讓他來此修行，絕非僅僅是吸收靈氣那麼簡單，更是要讓他體悟這分合化生的本質！
“萬物始於一，亦可歸於一。”劉世安的神魂喃喃自語，眼中漸漸綻放出明悟的光芒。
而就在他生出這“歸一”念頭的剎那，對面那幾個原本寧靜祥和的綠毛猴子彷彿感知到了他的意圖，眼神瞬間變了！
它們的目光不再空靈，反而帶上了一種屬於“個體”存在的抗拒與凌厲！
“吼！”
沒有任何預兆，那幾個由精純乙木之氣顯化的綠毛猴子竟齊聲發出低吼，猛地朝劉世安的神魂撲了過來。
它們揮動的爪子上帶著尖銳的木刺，攻擊不再是能量的流轉，而是充滿了獨立的意志。
劉世安的神魂此刻無比清醒，他知道，這並非外敵入侵，而是自己修行路上必須跨越的關隘。
是自身力量擁有了“偽我”意識後的反噬。
若不能降服它們，使之重歸於一，自己必將陷入力量分裂、走火入魔的境地。
“來得好！”劉世安的神魂亦發出一聲清嘯，不退反進，迎了上去。
劉世安的神魂面對那幾個撲來的綠毛猴子，毫不遲疑地引動了涅槃靈火的力量。
雖然只是神魂狀態，但他對靈火的掌控已深入本源心念一動，赤紅色的火焰便憑空湧現，如同怒濤般將那幾只綠毛猴子瞬間吞沒！
那些乙木之氣顯化的身影，在至陽至剛的涅槃靈火面前，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它們發出無聲的嘶鳴，翠綠色的身軀迅速變得焦黑、扭曲，最終化作縷縷精純的青煙，消散於洞窟之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竟如此簡單？”劉世安的神魂微微一愣，本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卻沒料到對手如此不堪一擊。
他心中剛升起一絲疑惑和鬆懈。
然而，就在那幾只綠毛猴子被徹底焚滅的剎那。
“呃啊！”
一股難以形容的、源自身體本源的劇痛，猛地從他在外界修煉的肉身腹部爆發開來。
那痛楚是如此尖銳和猛烈，彷彿有千萬把無形的鋒利刻刀，正在他的肝臟內部瘋狂地剮蹭、切割。
噗！
外界青木峰上，劉世安的肉身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青筋暴起，大顆大顆的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
他悶哼一聲，差點從入定狀態中直接痛得栽倒下去。
那包裹著他的涅槃靈火都隨之劇烈波動，明滅不定。
肝屬木。
那幾只綠毛猴子乃是他體內乙木之氣的顯化，與他肝臟功能、木行本源息息相關。
他以霸道無比的涅槃靈火將顯化的木氣強行焚滅，看似輕易取勝，實則等同於在用烈火猛烈灼傷自己的肝臟本源！
這種痛苦並非單純肉體上的疼痛，更是一種源於生命根基被撕裂、被灼燒的大恐怖！
彷彿整個身體的生機都在隨之枯萎流逝。
這劇烈的痛苦持續了足足一刻鐘之久。
劉世安咬緊牙關，渾身劇烈顫抖，幾乎要蜷縮起來。
他拼命守住靈臺最後一絲清明，全力運轉功法，引導著周圍浩瀚的乙木青氣和體內涅槃靈火的生機之力，瘋狂地去修復、滋養那受創嚴重的肝臟。
漸漸地，在外界無窮生機的滋養和靈火本身的修復能力下，那恐怖的劇痛才開始如潮水般緩緩退去。
當最後一絲痛楚消失時，劉世安幾乎虛脫，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早已將身下的岩石打溼。
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神中充滿了心有餘悸的後怕和深深的困惑。
“為什麼…明明只是焚滅了幾個顯化的氣影，為何會反噬到肉身本體？還如此猛烈…”
他內視著那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此刻仍在微微抽搐、但已被濃郁生機包裹緩慢修復的肝臟，陷入了沉思。
他回想起自己剛才“歸一”的念頭，又想起那幾個木氣顯化物被消滅時的情形…
“我明白了…”劉世安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它們並非外魔，而是我自身力量的一部分，是‘我’之延伸。我以毀滅、排斥的態度去對待它們，便等同於在毀滅自身根基。強行抹殺，帶來的只能是反噬。”
“歸一…並非毀滅異己，而是…融合，是理解，是接納。”
“師父讓我來此，並非讓我來‘戰勝’什麼，而是讓我來‘認識’自己。”
想通了這一點，劉世安緩緩閉上眼睛，再次沉入心神。
這一次，他不再帶著對抗的念頭，而是嘗試著去感知、去呼喚那散佈於青木峰、乃至自身肝臟之中的乙木之氣，以心神去輕輕觸碰，去引導，如同呼喚離家的孩子。
漸漸地，周圍的乙木青氣再次溫柔地匯聚而來，這一次，不再是顯化成獨立的個體，而是如同溫順的溪流，涓涓不斷地融入他的體內，與他自身的木行本源、與那涅槃靈火和諧地交融在一起。
一種前所未有的圓融與舒暢感，取代了之前的劇痛。
劉世安緩緩睜開了眼睛，長身而起，目光掠過依舊寶相莊嚴、沉浸於庚金淬鍊中的孫悟空，並未打擾。
隨後，他腳步堅定地走向了下一座山峰。
那座散發著厚重、承載、滋養氣息的土行山峰。
踏上土山，劉世安如法炮製，心神沉入，引導土行靈氣。
果然，不久後，山腹之中，數個通體土黃、沉穩敦厚的“劉世安”顯化而出，代表著他的脾土之本源。
這一次，劉世安沒有再動用涅槃靈火強行焚滅。
他回憶起肝木反噬的教訓，心神空明，嘗試著以意念去溝通、去包容、去融合。
過程並非一帆風順，那些土黃身影本能地抗拒著被“同化”，甚至引發肉身脾臟一陣陣沉重的脹痛。
但劉世安謹守心神，不急不躁，如同大地包容萬物，以無盡的耐心去消磨那份隔閡。
不知過了多久，那數個土黃身影終於緩緩消散，化作最精純的土行本源，徹底融入他的體內。
脾臟之處傳來一陣溫暖厚重的舒適感，周身氣息越發沉凝。
接著，他走向黑水之山。
寒意刺骨，水行靈氣浸潤神魂。
數個幽黑如墨、眼神深邃冰冷的“劉世安”顯化，對應腎水之源。
有了前兩次經驗，劉世安更加從容。
他以心神為引，模擬火暖寒水、土築堤壩之理，緩緩調和溝通。
最終，腎水歸源，一股清涼潤澤、生機勃勃的力量流遍全身，先前因靈火灼燒帶來的些微燥氣被徹底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