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皇帝的懸賞令
長安城，吏部尚書裴行儉府邸。
裴府後院暖閣裡，佈置了一個巨大的沙盤，吐蕃的一座座城池，一個個部落，都在沙盤上表現出現，從南召到松州，從河湟、河、沙、伊、安西，數千裡的邊境線上，犬牙交錯著一面面代表著吐蕃或大唐的旗幟。
吐蕃國都邏些城頭的模型上，被一隻巨大的拳頭，砸得面目全非。
裴行儉坐在沙盤旁邊，一個酒罈摔碎在地上，他正呼呼酣睡。
裴行儉的心情相當不好，這主要是，局勢惡化了，本來李顯和李旦這兩個王爺，都是廢物中的廢物，他們倆但凡有李賢三成本事，也不至於大敗特敗，李賢用了五年時間，好不容易獲得了對吐蕃的戰略主動權，結果倒好一朝損失殆盡。
任命李顯和李旦為行軍總管，正應了那一句，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如果李顯和李旦，只是名義上的行軍總管，那麼問題不大，可偏偏李顯特別想證明自己，證明他比李賢厲害，結果陷入了論欽陵的陷阱。
損失十數萬大軍，最關鍵的是，涼州和安西，好不容易積攢的錢糧，幾乎八成，便宜了吐蕃人。
李賢聽從了王勃的建議，準備委任裴行儉為行軍總管，本來李賢想召裴行儉進宮問對，他卻趁著夜色，便裝出行，帶著石破天以及十數名侍衛，來到了裴府。
李賢來到暖閣的時候，裴行儉以為自己在做夢，他看著李賢，突然大吼道：“臣，請陛下賜臣白旌黃鉞……”
裴行儉這一聲大吼，驚得跟在李賢身邊的許多錢，嚇得一哆嗦。
李賢微微一愣：“裴卿可知，吐蕃大論欽陵剛在青海屠了我大唐十三座城池，坑殺我大唐軍民十數萬人？”
裴行儉瞬間清醒過來，這不是做夢，他擦擦嘴，解下腰間橫刀，刀鞘上七道金箍在燭火下森然如獠牙：“臣，威望不足以威懾三軍，所以，請白旌黃鉞，白旌專賞，代表恩出於上。黃鉞專殺，誅不臣……”
“準！”
李賢望著裴行儉道：“裴卿需要多少人馬？”
“兵貴在精，而不在多！”
裴行儉接著道：“現在吐蕃與以前沒有辦法相提並論，他們困頓之極，有相當一部分士兵還是用骨頭作為箭鏃，所用的馬刀大多是用緬鐵鑄成，砍劈幾次就報廢了，咱們大唐一把制式橫刀在草原上至少要賣七兩金子，而且有價無市！”
七兩金子，這個價格非常離譜了，大唐制式的橫刀分為三種，普通橫刀一千八百文，可斬七草蓆，中等橫刀可斬九捆草蓆，價值兩千文，頂級橫刀是採取上等鑌鐵打造而成，配黃銅裝飾，兩千五百文。
七兩黃金在大唐約合七萬文錢，牛都可以買十頭了，可問題是，隨著朝廷對益州世族重拳出擊，打擊走私。
現在吐蕃的日子非常難熬，誰讓他們的生產力這麼落後呢？
當然，現在不一樣了，大唐在承風嶺大敗，十數萬人馬折損殆盡，這一下吐蕃可以滿血復活了，裝備和箭矢都不缺了。
裴行儉一臉認真地道：“臣準備率領一萬五千精銳騎兵！”
李賢也是知兵的人，他明白裴行儉真正的問題，雖然說唐軍的戰鬥力比吐蕃軍隊略高，可吐蕃擁有數十萬軍隊，進攻吐蕃的時候，大唐至少要動用十數萬人馬。
可問題是，十數萬人馬，每天所吃的糧食和戰馬的草料，就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量，深入吐蕃境內，很難獲得高速機動能力。
李賢突然按住他手腕：“你要孤軍深入？”
“不是孤軍。”
裴行儉掀開一封信：“有他們。”
信紙飄落，露出三百個血指印，全是吐蕃降卒的聯名狀。
這些吐蕃降卒，大都是裴行儉與李賢聯手做局，以涼州城為誘餌，俘虜吐蕃貴族。
李賢微微皺起眉頭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裴卿，把勝算壓在他們身上，不值當，這也太冒險了！”
“臣有三策！”
裴行儉從書架上，拿出三封火漆密函，依次排開：“上策焚天，中策斷脊，下策剜心。”
他的指甲挑開第一道火漆，一張地圖嘩啦展開，竟是邏些城的全圖。
“吐蕃學習唐制，強幹而弱枝，在邏些城，有超過四十萬人口，同時還擁有超過十萬精銳部隊，邏些城中，有四座糧倉！這四座糧倉，都是開鑿山石，依山洞建成，戒備森嚴！”
裴行儉淡淡在笑道：“邏些城時常儲存著足夠五十萬人吃三年的糧食，這也是吐蕃的根本，臣在涼州這些年，往邏些埋了三十個死士，只需將猛火油倒入通風口，可焚盡三年存糧！”
李賢：“吐蕃人，怎麼可能輕易相信我們唐人？”
“這三十名死士，是真正的吐蕃人，而且，為首還是欽陵的親弟弟，贊悉頰。”
李賢難以置信地道：“噶爾家族現在是吐蕃的無冕之王，論欽陵兄弟三人，掌握著吐蕃大權，他的弟弟，怎麼可能會被策反？”
裴行儉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並不是臣策反的他，而是他找上的臣！”
“為什麼？”
李賢感覺非常荒誕。
“因為他的母親是凌雪，也是唐人！”
裴行儉苦笑道：“當年祿東贊為代表出使大唐，他在初見凌雪，硬是想用三百頭犛牛從江夏王手裡換來她。只是被江夏王拒絕了。”
李賢想明白了：“難道說，她隨文成公主和親去了吐蕃？”
“凌雪入蕃第二天就被賞給了祿東贊。論欽陵出生時，她正在帳外雪地裡跪著煮酥油茶。”
李賢的茶盞突然裂了道細紋。
早在公元634年，剛剛繼位的贊普松贊干布，他為了能攀上唐朝這棵大樹，便派人向李世民提親。
可李世民並不希望自家女兒嫁到遠方受苦，便果斷拒絕了這個請求。他天真地認為，以唐朝的軍事實力，吐蕃不敢為難大唐。
可李世民恰恰想錯了，四年以後，吐蕃軍隊貿然向唐朝邊境發起進攻，一直打到松州古城。究其背後原因，竟是之前李世民拒絕和親，惹惱松贊干布所致。
當時李世民剛剛坐穩天下，民生雖然逐漸安定下來，但是四周常常受到鄰國侵犯。唐朝東北有高句麗虎視眈眈，西北有草原民族和突厥作亂，而西南又有吐蕃與之作對。
面對四面被敵人夾擊，李世民十分苦惱，他十分後悔當初拒絕松贊干布。痛定思痛下，為了唐朝社稷安危，他最終是答應了和親請求，並派出一名宗室女代替自己閨女出嫁，此女便是文成公主，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兒。
更值得一提的是，文成公主進藏時，還帶去大量的醫務人員、手工業製造者和農學的專家，其陪嫁規模大到讓人歎為觀止。與其說這是整個陪嫁團隊，不如說是入藏幫扶團隊。而李世民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能夠讓文成公主將唐朝先進文明帶去吐蕃，促進那裡各行各業的開發。
然而，大唐卻養了一隻白眼狼。
李賢大概明白贊悉頰為什麼要投靠裴行儉了，主要是他身上有唐人血統，在吐蕃倍受歧視和針對。
“凌雪怎麼死的？”
李賢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有些發顫。
“論欽陵發現凌雪偷偷教奴隸們說漢話，就用鞭子將凌雪活活打死！並讓人抬著凌雪的屍體巡營……”
“裴卿，不用這麼麻煩了！”
李賢冷冷地道：“朕不需要兵行險著，子安！”
“陛下！”
“擬旨，吐蕃賊酋論欽陵，狼子野心，屢犯邊陲，屠戮我大唐子民，劫掠我隴右州縣，罪不容誅！今命洮河道行軍總管裴行儉，率軍擒獲此獠，即于軍前斬首示眾，傳首京師，以儆效尤！斬欽陵者，賞錢千貫，授五轉軍功，封侯。斬吐蕃人，賞錢十萬，或牛十頭，地十畝！佈告中外，鹹使聞知。皇帝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