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安西陌刀部隊
“元帥的意思是……”
尚贊卓微微一愣，不解地望著論欽陵。
論欽陵轉而望著尚贊卓道：“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尚贊卓望著客木總管婆羅凌敦道：“凌敦，你最瞭解石門洞蠻，你說說，他們是依靠什麼拿下的雅州？”
婆羅凌敦從懷裡取出一封密通道：“大元帥，這是巴蜀世族寫給我的密信，巴蜀世族與大唐朝廷產生嚴重的分歧，他們現在視我們吐蕃為大救星，巴蜀世族願意歸降吐蕃，卻要我們吐蕃派一位有份量的大人物前往雅州，與他們面談！”
“你的份量還不夠嗎？”
婆羅凌敦搖搖頭道：“我的份量遠遠不夠！”
吐蕃學習唐制，他們分為五茹，茹就其實就相當於大唐的十六衛大將軍，其實與明朝的五軍都督府一樣，負責監管分佈在全國的折衝府。當然，並不是十六衛大將軍都負責管轄地方的折衝府。
左右監門衛、左右千牛衛這四個衛大將軍，只負責則專門負責京城宮廷的禁衛與宿衛之職，不統領地方軍府府兵。唐朝全國共設有六百三十四個折衝府，這些折衝府由十六衛大將軍直接領導管理。每一衛大將軍管理的折衝府數量在四十到六十個折衝府之間。關中一帶因是京城長安所在地，擁有約40%的折衝府，形成了“舉關中之眾以臨四方”的軍事佈局。
吐蕃的五茹，其實更像明朝的五軍都督府，不僅有自己的下轄，還管轄著十至十一個東岱，婆羅凌敦的本職就是東岱，也就是相當於吐蕃的千戶，這就跟大唐的刺史或折衝都尉，兼任都督性質一樣。
論欽陵淡淡地笑道：“本帥的份量應該夠了吧？”
尚贊卓急忙搖頭道：“不行，絕對不行，大元帥不能去雅州，巴蜀世族到底是不是真心歸降朝廷，還不得而知，若是大元帥輕身犯險，我們救都救不了。”
論欽陵道：“他們不敢！”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讓大元帥以身犯險！”
婆羅凌敦也急忙出聲勸道：“可否讓卑下，派人再去一趟雅州，約他們到兩軍陣前，這樣大家都有個保障。”
婆羅凌敦是噶爾家族的家臣出身，他其實非常清楚，現如今噶爾家族在吐蕃的地位已經風雨飄搖了，暫時沒有受到猛烈的打擊，還是因為論欽陵三兄弟，分別在朝內為大論，論欽陵和贊婆分別在外掌握軍隊。
一旦論欽陵出了意外，光依靠贊婆，可掌握不了整個吐蕃的軍隊，一旦噶爾家族失勢，他自己也會受到牽連。
論欽陵望著尚贊卓笑道：“尚贊卓，巴蜀世族與大唐朝廷的過往事蹟你可清楚。”
尚贊卓點點頭道：“當然清楚，隋朝末年，巴蜀出身的官吏橫徵暴斂，百姓民不聊生，巴蜀盜匪和撩蠻趁亂造反，巴蜀世族也深受其害，大唐朝廷趁隋末動盪，派人前往巴蜀招撫巴蜀世族，他們與大唐朝廷經過多次談判，大唐朝廷派兵保護巴蜀安全，他們向朝廷稱臣，雙方合作一直以來，並不融洽，就如同我們吐蕃的羊同！”
吐蕃成立五茹，事實上，卻是六個茹的地盤，但是沒有設立象雄茹，就是擔心象雄貴族會趁亂造反，在位於吐蕃西北部的羊同，有唐古拉山脈的阻隔，想要調兵也好，運輸物資也罷，並不容易。
在這種情況下，吐蕃只是在象雄地盤上設立十個東岱，卻沒有設立茹，就怕茹的權勢太大，割據自立。
論欽陵連連點頭，臉上滿是讚賞。
說到這裡，尚贊卓若有所思道：“大元帥，我明白了，巴蜀世族現在與大唐朝廷之間產生了裂痕……”
論欽陵點點頭道：“沒錯，本帥也是當局者迷，關心則亂，如果雅州是大唐給本帥設的一個局，那麼身在安西的李賢小兒，不可能又是儲備物資，作出準備大打羊同的舉動，更不可能，看著本帥來到客木，馬上調集兵馬，做出馬上出兵的架勢！這根本就說不通！”
尚贊卓疑惑地道：“可是萬一，這個局是太子李弘為大元帥所設，可身在安西的李賢小兒，擔心太子立下大功，就故意製造動靜，想引起大元帥警覺，破壞太子之計！”
論欽陵搖搖頭道：“你不瞭解李賢小兒，李賢的神奇之處，就是他待手下將士，如同手足兄弟，對士人，也是厚待有加。有民心有士氣，李賢小兒硬生生在太子李弘眼皮底下坐大，東討西征，當真是少年英雄。凌敦，你安排一下，我要親自去一趟雅州，會一會巴蜀世族！”
……
巴蜀自魏晉南北朝時期以來，沒有形成大的門閥，其實主要原因是，巴蜀世族其實都是北方世族的分支，比如說成都杜氏，就是京兆杜氏的分支。
就像現在的杜氏家族杜聰，其祖上是西晉時期的杜預，他和杜如晦，杜淹包括杜甫，其實都是同一個祖宗。
杜氏在成都從三國時期開始生根，已經有四五百年的時間了，杜聰只所以能稱為劍南道世族領袖，除了家學以外，還有一個特別能生孩子的父親，杜聰之父杜廷修與成都柳氏聯姻，他的母親柳氏堪稱婦女典範，僅柳氏一人就給杜聰生了十六個姐姐，十個妹妹，三個弟弟，二十九個孩子。
一個世族家族有二十多個孩子不足為奇，但是能夠有二十六個嫡女就非常罕見了，就這樣，杜廷修依依靠著二十六個女兒，與成都劉氏、成都趙氏、成都任氏、成都何氏、武陽張氏等家族聯姻。
他成為眾家族的岳父，成功讓成都杜氏晉升為成都有名的家族，沒有辦法，杜廷修活得夠久，等杜聰成為杜氏家族的掌門的時候，杜聰放眼四望，發現巴蜀世族的當家人，不是他的外甥就是外甥子。
此時的杜聰面前望著婆羅凌敦的信函放在案几上。
杜聰望著身邊紫袍老者道：“吐蕃的使臣明日到成都！”
紫衫老者笑了笑：“舅父可還記得吐蕃使者上次的話？”
杜聰點點頭，看著比自己大十九歲的外甥常伯安道：“朝廷這次當真小覷石門洞蠻了，朝廷大軍在雅州打得很苦。”
常伯安道：“他們這是小覷了吐蕃！”
杜聰點頭道：“沒錯，吃了一個輕敵大意的虧！”。
常伯安道：“現在我等巴蜀同道，難得坐山觀虎鬥，助李唐則李唐勝，助吐蕃則吐蕃興。若是我們，突然阻斷劍門關，朝廷不得不俯首輸！”
杜聰搖搖頭道：“石門洞蠻贏不了。”
常伯安道：“有吐蕃相助呢？”
“一樣也贏不了！”
杜聰苦笑道：“高麗的叛亂已經被平定了，十數萬得勝大軍還師，無論是高侃、還是李謹行，再或者薛仁貴，隨便出來一人，就足以掃平石門洞蠻！”
“吐蕃說願意將巴蜀雅州以東讓給咱們……”
不等常伯安說完，杜聰冷笑道：“他這輩子都沒機會渡過雅州，這種空口話誰不會講？”
“可是……”
“若是吐蕃還是按照對待吐谷渾的法子對付咱們呢？”
常伯安默然不語。
“那吐蕃使者？”
“你去接，通通他們的口風！”
杜聰可不是迂腐的書生，他非常精通軍事，也非常清楚，如果巴蜀世族投靠吐蕃，他們就會學吐蕃人一樣，跑到雪山上去放牛。
哪怕隋朝對巴蜀大規模清洗，巴蜀也沒有選擇投靠吐蕃，這是因為他們都不好看吐蕃，吐蕃對大唐唯一的優勢在雪塬上，更不可能是依靠劍南道的天險，哪怕有巴蜀世族支援，他們一樣也無法佔領劍南道。
劍南道最大的悲哀是，想靠近中樞，朝廷卻看不上他們，這讓他們非常無奈，最無奈的是，巴蜀士兵放眼整個大唐，根本不夠看。
在後世的時候，川軍是公認的強軍，他們雖然裝備差，卻戰鬥力頑強，可問題是在大唐這個時代，最強的是關中人，其次是涼州人，接著就是河南人。
巴蜀人在大唐比戰鬥力，排不上號的。
正是因為戰鬥力不夠強，世族說話可沒有底氣，河北世族當初可以逼得李唐朝廷不得不向他們妥協，那是因為河北世族掌握的武裝力量非常強，強到連李世民都吃了一個悶虧。
河東世族掌握的河東軍同樣也強，姜恪的父親姜寶誼就是死在那場世族與朝廷的對抗之中。
……
安西庭北縣，城外的校場上，李賢本來是想用清海軍秀秀肌肉。結果，杜懷寶又命令兩萬庭州，包括三千天山軍，加上數萬民軍組成龐大的方陣，搞了一場閱兵。
不僅可威懾陳元敬等巴蜀世族，同時也是給安西各部秀秀肌肉。
咸亨四年七月十一日，經過五天的準備時間，兩萬九千餘野戰軍，加上四萬餘巡防營民兵軍隊在城外集結。
數萬大軍，分成數十個不同的軍隊，刀槍如林，鐵甲閃耀著寒光，甲士崢嶸，殺氣沖天。在駭浪般的“萬勝”聲中，李賢策馬緩緩從一個個方陣列隊走過，庭州軍騎兵揹負強弓，手握橫刀長槍，全憑雙腿控馬，百騎一隊，橫看成行，豎看成列，嚴整無比。
最讓陳元敬感覺震撼的是，庭州軍居然有五千重灌騎兵，這些重灌騎兵人馬俱披重甲，渾身上下只有兩個眼窩露出外面，馬上騎士單手夾著一支一丈三尺長的馬槊，不難想象當這些四腳機甲怪獸發動的時候，將是何等的恐怖！
整個巴蜀恐怕也集結不起來五千重騎兵，更何況五千支馬槊，除了重灌騎兵，庭州各軍居然實現了全部騾馬化，步兵團也是手持盾牌，腰跨橫刀，一手執槍，弓箭手手持長弓硬弩，最讓陳元敬和各族首領感覺不安的是。
這些弓也好，弩也罷，居然都不是普通的弓弩，而是精鋼打造的弓弩，精鋼其實遠比拓木彈力好，但是價格更貴。
箭袋裡的利箭支支都又粗又長，被這樣的重箭射中，哪怕是一頭牛，也是立即倒地死亡的份。
弓箭手後面是重灌步兵，他們人數不多，但是披甲兩重鐵甲，看起來就像是移動的鐵塔，手中的一丈兩尺長的陌刀寒光閃閃，令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