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太子轉變風向
雖然成都的問題，本質是是世族與朝廷相互不信任導致的。唐朝宰相人數最多的省份是陝西，其次是河南、山西，第四人數最多的則是河北，第五人數最多的則是山東，第六人數的是甘肅。
可問題是，無論巴蜀的人口，還是經濟，在大唐屬於中上游，可問題是，唐朝巴蜀人擔任宰相級別的官員，卻寥寥可數，至少李淵，李世民，李治甚至到李顯、李旦再到武則天時期，巴蜀人沒有登上宰相的位置。
這也意味著，巴蜀人，官職最高也就做到正四品的刺史，遠離中樞，哪怕沒有王勃從中推中，巴蜀也是反覆反叛，在安史之亂之前，有歷史記載的叛亂多達三十五次之多，雖然這一次雅州失陷並不是王勃直接造成的，可問題是，李賢必須做好收拾爛攤子的準備。
設立戰備倉庫，儲存戰略物資，做出要在安西向吐蕃用兵的架勢，這是李賢目前為止，最大程度可以做到的事情。
王勃也知道問道的重要性，他望著李賢道：“大王，現在安西各部大規模修繕城池，疏通溝渠，修建道路，打造驛站和烽火臺防禦體系，花費巨大，只怕安西各州縣難以提供錢糧支援！”
“設立戰備倉庫，與發展安西並不衝突！”
李賢認真地道：“今年截止目前為止，遷徙到安西的百姓，超過二十萬人，其中僅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有機會開墾荒地，超過五分之四的人，並沒有機會開墾荒地，他們需要等到明年才能開墾荒地，這是十多萬人，如果不給他們創造工作的機會，他們如何生存？難道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嗎？”
王勃微微一愣，其實李賢所說的數字，還是有一定出入的，這只是官方統計的數字，事實上，還有一部分移民，並不在屬於官方統計之中，比如說，某些人兩年前，甚至三年前抵達安西，經過努力，他們擁有了自己的土地，也擁有了自己的財產。
他們在關內的很多親戚，過得並不寬裕，他們就會邀請自己的親戚過來安西討生活，他們來的時候，是以探親的名義過來，不計入新遷入人口。所以李賢所說的數字至少要大上三分之一。
目前整個安西，沒有獲得墾荒的百姓，至少在三十萬人以上，這些人抵達安西，暫時是依靠做工為生。
李賢接著道：“目前這些人，大都集中在庭州，並沒有前往其他州縣！沒有前往各州縣的問題是，現在天氣太熱，如果貿然遷徙，沿途會出現意外，需要等秋天過後，所以從現在開始，至秋後，這兩個多月的時間，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他們如何生活？建造戰備倉庫，就可以解決他們的生計問題！”
“另外就是，經過這兩年的屯田墾荒，安西現階段開墾田地超過兩千五百萬畝，糧食已經完全可以滿足日常消耗，穀賤傷農，透過官府收購的方式，反而可以減輕農民的負擔，同時，我們這麼做，並不會虧錢，而可以賺錢！”
李賢其實非常清楚，現在的安西生態環境遠比後世要好得多，特別是準葛爾盆地，在後世準葛爾盆地幾乎都成了沙漠，現在不僅有很多綠洲，還有大量的草原，雖然開墾了不少可灌溉耕地，遠沒有到達可開墾的極限。
更何況，現在安西，遠比後世要大得多，特別是天山以北的地區，比後世大了數倍不止，正是因為如此，大面積開發天山北，才是李賢的真正的目的。
可問題是，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大量百姓湧入安西，不僅提高了安西的糧食種植，同時也有足夠的人力資源開採礦產，就現在遷徙而來的百姓，李賢並不準備讓所有人都去種地，那樣對於人力資源來說，簡直太浪費了。
但是也不能強迫百姓，做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漢人百姓，向來以種地為最高職業，除非迫不得已，他們其實不願意從事其他職業，這就需要給他們一定的動力。那就是提高他們的收入水平。
李賢本意是在安西製造出隨時進攻羊同的樣子，其實在做這個戰略佯動的時候，也想解決庭州糧食產能過剩的問題。
糧食放在百姓手中，他們除了自己吃，還需要用其他物資，解決生活需要，如果官府不出面收購百姓手中的糧食，糧商肯定會盡量壓價，這樣以來，老百姓的收入也會受到損失，打擊他們種地的積極性。
在安西成本控制這方面其實彈性很大的，建設戰備倉庫庫其實主要成本是建築材料和人工費用，建築材料這方面安西完全能自給自足，建設戰備倉庫也不需要從關內運輸，完全可能就地取材，成本可能進一步壓縮。
庭州雖然是大面積的平原，可是因為靠近天山，還是可以開採大量的石料，透過這種大規模基建的方式，也可以提高當地百姓的收入，並不會增加百姓的負擔。
王勃躬身向李賢施禮道：“大王，門下最佩服的就是您這一點，您一直在踐行您的道！”
李賢被王勃說得微微一愣：“我的道？”
“沒錯！”
王勃接著道：“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天下大同嗎？”
李賢搖搖頭道：“這是天下所有計程車的最終願望，可問題是，想要真正實現，太難了……”
“大王，您要記住，永遠記住，你的性命，不屬於你自己，屬於每一個追隨你的人。每個弟兄，都心甘情願，為你轟轟烈烈地戰死！”
王勃的表情非常認真道：“我們都想看看那樣的世界！若是能看一眼這樣的世界，勃雖身死，也無憾！”
王勃出身豪門，正是因為如此，他更能看清世族門閥對這個天下的危害，李治最新權謀，這讓他越來越絕望，太子李弘也小心翼翼，又缺乏擔當。
唯有李賢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考慮的從來不是自己的得失，而是天下蒼生，他在安西試圖打造一個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的大同世界。
王勃不知道的是，李賢是兩世為人，他在後世已經見過了大同世界，雖然很多人認為國外的月亮圓，只有走出去，才能對自己有發展。
李賢其實早在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就認清了一個現實。當時很多在瀚鋼集團的職工，就認為瀚鋼集團太黑暗，人才得不到重用，不少人就辭職，決定去私營企業裡工作，或者是出國。
李賢當時的師父，就告訴他，不要學那些人，在一個池子裡不會游泳，換個池子就能會游泳了嗎？
走出去，或許會有一定的發展，可問題是，這樣的人，必須是精英，必須是有一技之長，有過人之處，才能如魚得水。
在國內也好，國外也罷，都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混好。
李賢來到大唐以後，發現大唐的盛世，只是長安盛世，在長安城之外，還有很多地方，百姓衣不遮體，食不果腹。
起初的時候，李賢還不明白，他實在想不通，唐朝人口並不多，遠不如大明，可版圖卻遠超大明，在大明的時候，關西只剩下七衛，安西只佔了一個角而已，哪怕苦寒的遼東地區，還生活著四百多萬人。
可大唐在整個隴右道，人口最多的時候，也只有十九萬戶，甚至人口最少的瓜州，整個瓜州兩縣加在一起，不到五千人。
正如杜甫所寫的詩“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大唐盛世，是世族門閥的盛世，並不是大唐百姓的盛世，所以在安西四鎮失陷之後，李賢就自告奮勇，他不僅是要收復安西四鎮，是給大唐百姓，找一條活路。
也是要找一個世族與朝廷平衡的之路，把世族消滅？除非學習黃巢，否則世族是無法消滅的，在後世不少人吹黃巢如何如何，吹黃巢的人不是愚蠢，就是壞。
每個人觀察問題的角度不一樣，結論其實也不一樣，就像很多人，看三國，都記住了三國猛將如雲，良謀如雨，卻不記得東漢末年有六千五百餘萬人口。
《晉書》和《三國志》都有明確的記載，蜀漢有28萬戶，人口94萬，軍隊10.2萬，官吏4萬，總人口108.2萬。東吳：有52.3萬戶，人口230萬，軍隊23萬，官吏3.2萬，後宮0.5萬，總人口256.7萬。曹魏：有66.3423萬戶，人口443.2881萬。三國總人口約為767.2881萬。
那麼問題來了，五千多萬人哪裡去了？
誰在意普通百姓的生死？
很多人認為，大唐的問題就是藩鎮割據，也是世族門閥，其實最根本的問題，朝廷沒有處理好民生問題，也可以說是，沒有治理好大唐。
大唐的武功很強，文風很盛，可民生基礎太差了。
李賢現在做的就是，把大唐的人力資源，發揮出來，而不是守著關中那一畝三分地，同時，李賢也帶著關隴世族，把他們的目光從關中吸引出來，不要盯著那點地，外面的世界，大有可為。
把世族門閥改造成資本集團，讓他們與朝廷同進共退，因為利益才是永恆的。
安西開始大規模建造戰略儲備倉庫，這樣的動作，根本就瞞不住人，更何況，安西境內還有不少是論欽陵的眼線。
在發展安西的同時，李賢也在不停地往那坡城派人，第一批在四月份的時候，已經抵達了二百多人，現在那坡城已經有了兩千五百多人，這些人，也是經過長期的高原反應訓練，這些人主要以技術工人為主，負責開採南石山銅礦。
大唐的錢幣問題，其實並沒有徹底解決，不僅李賢需要大量的銅礦，大唐更需要大量的銅礦。
庭州，雍王府別院，李賢與雍王府眾屬官相坐一堂，陳元敬也被准許列席會議。
李賢望著眾人道：“大家可曾仔細思索過，石門洞蠻最強的是什麼？最弱的又是什麼？”
王勃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李善道：“石門洞蠻最大的依仗，不是吐蕃，而是巴蜀世族的支援。巴蜀的問題，其實就是朝廷，將巴蜀世族和豪強，置於何地？是敵？還是友？”
李賢淡淡一笑，望著陳元敬道：“元敬先生，你是巴蜀大儒，士林領袖，閣下以為，朝廷是敵還是友？”
陳元敬道：“自然是友非敵！”
李賢拿著一封信，直接拍在陳元敬面前：“好一個是友非敵，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朋友的？”
陳元敬看著信上的內容，泠汗瞬間就流了下來：“這不可能！”
王勃道：“區區石門洞蠻，有什麼能力攻佔雅州？有什麼能力擊敗朝廷大軍？若非巴蜀世族在後面支援，這話說出來，你相信嗎？”
……
長安城，東宮。
太子李弘恭敬地請李令月上座。
李令月年齡雖然小，卻也知道尊卑，她站在下首，不解地問道：“阿兄突然請我過來，想必有事。”
李弘鄭重點頭道：“令月聰明，你若是男兒身，這東宮的位置，應該讓你來坐。”
李令月微微蹙眉：“太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李弘怔了一下，面露尷尬之色。
李令月擺擺手道：“太子說笑，你這幾年，在東宮儲君位上，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朝野內外都交口稱讚。”
李弘道：“令月此話，謬讚我了。旁人看我，高居東宮儲君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誰又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沒有哪件事，可以懈怠，沒有哪件事，可以推諉，所有人都盯著我，只要做錯一點點，立刻就有無數非議。”
李弘一臉疲倦。
李令月道：“阿兄辛苦了。”
李弘搖搖頭道：“辛苦是應該的，既然坐在東宮位置上，有些事情，我就必須去做，有些責任，就必須去擔。只是，在我身邊，確實缺少，得力的幫手，缺一個，能指出我的錯誤，能在國事上，提點我的人。”
李令月道：“阿兄，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你想做什麼！阿孃那裡有人才，不知道你敢不敢用！”
李弘道：“我敢用，只要阿孃送大才給我，我願掃榻相迎，以國士待他。”
李令月沉吟片刻道：“阿兄，你想用誰？”
“狄仁傑！”
“我去和阿孃，商量一下，成與不成，我卻不能打包票。”
李弘恭敬地朝李令月一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