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到時候再算賬
雖然這一次錢荒問題，是李賢在後面出力，可問題是，武則天卻頂在了最前面，她才是真正面對暴風雨的人。
李賢鑄造了開元重寶當百錢，鑄造一枚當百錢的效率，與鑄造一枚小平錢的效率是幾乎一樣的，無非是多使用一些銅料。可問題是，百姓拿到了當百錢以後，就發現這些錢，其實已經貶值了。
雖然武則天和李賢真正對付的人是那些吸大唐朝廷鮮血的世族門閥，可戰爭難免殃及池魚，天下百姓，就是被殃及的池魚。
事實上，被殃及的池魚，也並非真正無辜的人，這就想當年索羅斯發動對香港股市的襲擊，不及散戶，看到了有利可圖，他們也充當幫兇，自然而然，損失慘重的是那些散戶。
普通百姓的錢，就是錢，只要不拿融化成銅器，去謀取這部分的差價，他們其實不會有損失的，因為這些當百錢，也是拿朝廷的信用做背書，這是真能當一百文錢來使用，無論是用來交稅，或者是採買物資，當百錢幣值就是一百錢。
這一次的貨幣戰爭，也是因為大唐的貨幣非常混亂造成的，雖然朝廷鑄造了大量的銅錢，可是在這個時候，白銀和黃金同樣也在流通。早在貞觀年間的時候，一斗糧的價值是五文錢，一兩白銀購買兩百鬥糧食。
這個時候，白銀與銅錢的交易價格是一千錢兌換一兩白銀，一兩黃金也兌換十兩白銀，等於一萬枚銅錢。
可是隨著大唐的白銀量開發越來越多，再加上貿易往來，白銀也開始瘋狂湧入大唐，造成銀價與銅錢的兌換越來越波動，目前為止，一兩白銀僅能換到六百五十枚銅錢。
世族門閥就是用白銀兌換大量的銅錢，然後把銅錢融化成銅器，這裡面其實何止是十倍的利潤，加上銅錢與銀子的價格波動，銀子的兌換銅錢的比例越來低。
李治難道說沒有發現問題嗎？
其實發現了，大唐為什麼不讓銀子成為大唐的法定貨幣？
首先是白銀的開採和冶煉過程非常複雜，需要經過粗選、精選、熔鉛、提純、冶銀等一系列工序。由於古代的探測手段和裝備落後，白銀的開採成本高昂，這也導致了其稀缺性和高價值。
後是銀子流入，這讓銀子迅速貶值，可世族門閥透過他們的渠道，鑽了朝廷的空子，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開採銀礦，只是銅和鐵才是官營。而且鐵只有少量私營，銅礦幾乎都是官營。
現在朝廷需要給軍隊發軍餉，需要給官員發俸祿，也需要修繕城池、道路、疏通溝渠，賑濟災民，各方面都需要使用大量的錢，可問題是鑄造得銅錢再多，也架不住世族門閥瘋狂吸收銅錢，把銅錢融化掉。
郭懷亮來到李賢面前，躬身道：“大王……皇后娘娘來了！”
李賢一驚，急忙前往中庭去迎接武則天。
武則天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到雍王府，但也是這兩年多第一次來到雍王府，等李賢來到前廳的時候，武則天卻不在中庭，而是在正院那邊。
楊盈秀雖然是李賢合法的夫人，卻不是王妃，她的臥室其實是正房右側，也是人們習慣性的側室。
武則天此時正抱著李光福這個胖娃娃，此時的李光福非常乖巧，與武則天奶聲奶氣的說著話，引得武則天開心的大笑起來。
李賢來到側室的中廳，躬身道：“拜見……”
不等李賢行禮，武則天將李光福遞給楊盈秀，淡淡地道：“好一陣子沒來雍王府了，陪阿孃走走……”
“是！”
其實現在天氣非常寒冷，整個王府也沒有什麼好逛街的。當然，這其實是一個託詞，武武則天在前面走著，葉紅衣下意識的落後七八步的樣子。
李賢跟上去道：“阿孃，這裡冷，不如去暖閣……”
武則天一邊走，一邊問道：“外面的風聲，你聽到了嗎？”
李賢點點頭道：“聽到了！”
武則天淡淡地道：“有什麼想法？”
“且忍他一會，欲讓其滅亡，先讓其囂張！”
武則天點點頭，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一處規模不大的房間上，這座房間與其他房間明顯不太一樣，裡面還傳來李令月愉悅的歡呼聲：“六兄，真是偏心，有這等好地方也不告訴我……”
武則天道：“這是什麼地方？”
李賢遲疑了一下道：“這裡是汗蒸房！”
在後世的時候，李賢其實也喜歡去汗蒸房出出汗，這是坐辦公室的人通病，因為常年吹著空調，溼氣太重，他也沒有時間去保持鍛鍊。更何況，他的頂頭上司，不僅喜歡泡澡，也喜歡汗蒸。
武則天倒還沒有見過這種東西，這座房子不是木質結構，而是青磚外牆，看上去也是建了沒幾年的新建築。
這還是上一次李賢命改造雍王府的時候建造的，主要是他為了掩飾修建密道的動靜，雍王府大興土木，如果不建造任何一座宅子，有些說不過去，也會引起人們的懷疑。李賢就順勢按照後世的方式，建造了一座汗蒸房。
武則天淡淡地道：“什麼是汗蒸房？”
李賢笑道：“這是一種理療房，我們人體中有不少溼氣，可以透過汗蒸的方式可以排毒去溼，另外這個汗蒸房還有美容養顏、減肥、排毒去溼的功效，若是加上藥物輔佐，還有……”
武則天聽到了問題的關鍵，那就是減肥，美容養顏，這對她有著極大的誘惑。
武則天好奇地道：“進去看看！”
李賢的這座汗蒸房，規模其實不小，並非後世那種家用的小汗蒸房，主要考慮的是，太小沒有辦法控制溫度。也沒有後世的電加熱，也容易出現意外。
所以他建的這座汗蒸房，面闊七間，進深十六步，建築面積超過三百個平方，分為更衣間，本來這是給李賢自己使用的，不分男女。
可問題是，考慮到李令月肯定會來，就分設了男女更衣間，男女沐浴間、大廳、休息室、鹽磚幹蒸房、中藥房，還有溼蒸房。
這可不像後世的汗蒸房，如果想在這座汗蒸房裡進行汗蒸，至少需要十幾名僕從準備，也需要耗費大量的木柴。
武則天進入大廳，就感覺到一股濃烈的暖風迎面吹來，對於在外面吹了半天寒冷的人來說，非常愜意。
不過，她馬上就看到了李令月，此時的李令月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裙，躺在軟榻上，身邊的上官婉拿，拿著一個勺子，正在往李令月嘴裡喂葡萄。
這讓武則天非常驚訝，葡萄不稀奇，可問題是，現在已經是深冬，可沒有時令水果，她作為皇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過水果了，想吃也只能吃些果脯。
武則天發現案几上，不僅擺放著葡萄、黃桃、水蜜桃、枇杷等水果。其實這些反季節水果，是李賢從安西帶過來的，這些都是罐頭製品，安西盛產水果，唐人在安西也不閒著，他們都種了大量水果。
無論是釀造水果酒，還是製成乾果，也無法消耗掉，不少水果就爛在地裡，李賢看到這個情況就非常心疼，決定製造成水果罐頭。
其實罐頭並沒有那麼複雜，對於李賢來說，非常簡單，他讓人制作出一個個白瓷罐子，將水果清洗後，直接放在大鍋裡蒸，等高溫消毒後的罐頭，用軟木塞子密封，再用石蠟密封，只要不在陽光下暴曬，罐頭裡的水果也好，肉也罷，都不會變質。
李賢從安西來的時候，就攜帶了二十多車的罐頭，準備放在伊人坊，當作拳頭產品銷售，為了提高商品的價值，甚至還打造了不少高階罐頭，不用瓷罐裝水果，而是用銅器罐子，僅僅這個罐子本身的價值就不下三貫錢。
加上裡面的反季節水果，李賢賣十貫錢，依舊供不應求，如果不是採取飢餓營銷的方式，恐怕二十車水果罐頭早就賣完了。
李令月這才看到武則天來到，她從軟榻上爬起來，跑到武則天身邊道：“阿孃，您來了，這裡太舒服了……
說著，李令月就帶著武則天進入鹽磚房。
鹽磚房的溫度可不低，至少有四十五度左右，僅僅片刻功夫，武則天就感覺有些受不了了，她出汗了。
李賢道：“阿孃，此間太熱，需要更衣……”
不用李賢安排侍女，李令月就帶著武則天去更衣。
汗蒸房的更衣室裡，早就準備了不少汗蒸服，除了李令月和上官婉兒的小號汗蒸服，女式汗蒸服居多，其實楊盈秀和武則天的身高差不多，這裡的汗蒸服並非絲綢質地，沒有辦法，如果是絲綢的，只要出了汗，那穿著的衣服，就如同沒穿一樣。
這裡的汗蒸服反而是平民廉價的亞麻布，雖然說亞麻，原產地在地中海，早在漢朝的時候，就被張騫帶到中國，進行大量種植，成了平民最常用的布料。亞麻布不僅吸汗，而且透氣性好，體感非常舒服。
李賢換了汗蒸服以後，帶著武則天開始體驗汗蒸房，他的領導喜歡汗蒸，跟著領導，李賢也學到不少知識，黨參、黃芪、白朮可補氣虛，當歸、赤芍、紅花、川斷補血虛，食鹽和生薑可治療感冒或感冒頭痛，黃麻、胡椒、老薑、生白礬可治咳嗽。
很快一身汗蒸服的武則天就從更衣室裡出來，此時的李賢眼前不禁一亮，武則天現在已經四十八歲了，她不僅臉上沒有四十八歲中年婦女的那種鬆弛感，身材更加不像是四十八歲，甚至可以說，柳月兒來到武則天身邊，也會有些自卑。
李令月非常愛表現，不僅帶著武則天感覺了鹽磚房、藥浴房、還非常體貼地帶著武則天享受一下溼式汗蒸，等武則天出來的時候，她身上的汗蒸服早已溼透了，她一身汗水，單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將完美的身材凸顯得淋漓盡致。
剛剛出完汗，吃著水果，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武則天笑道：“還是六郎你會享受……這座房子是誰建的？”
“阿孃準備在宮裡建一座汗蒸房？”
李賢苦笑道：“只怕不容易，那些大臣就會胡言亂語！”
武則天道：“本宮才不理會他們，只是……這座房子造價不便宜吧？”
整個偌大的汗蒸房，不僅有五個臺階那麼高，更為關鍵的是，這座房間裡的土地，全部採取一種帶著淡淡香味的木材，就連所有的傢俱、案几也是這種木材。這其實是香杉木，香杉木在大唐並不算貴，主要是運輸成本而已。
現在的香杉木主要是從河南南陽運來的，不僅要翻山越嶺，一車運輸成本不下兩千錢。
李賢道：“好的，等明天我就帶人進宮！”
李令月此時已經有些疲憊，靠在武則天的大腿上，呼呼酣睡起來。
李賢本想讓侍女帶走李令月，武則天卻擺擺手道：“不用！她睡的輕，一動就醒！”
說到這裡，武則天道：“六郎，昨天他們又兌走了多少錢？”
李賢不假思索地道：“六十萬貫！”
武則天微微皺起眉頭道：“照這個樣子兌換下去，咱們撐不了幾日……”
李賢笑了笑道：“阿孃，除了安西我運來的五百萬貫，鑄幣局咱們鑄了多少錢？”
武則天道：“六十萬貫小平錢，兩百萬貫當百錢……”
“這就是七百萬六十萬貫，現在這些錢在哪裡？”
武則天道：“透過黑市，流轉到了世族門閥的手中，僅太原王氏一家，就收走了一百二十八貫有餘，佔到了四成……也就是說，太原王氏總共花費了一百多萬兩銀子，置換了這一百二十八貫新錢，新錢的官價是一千錢一兩，也就是說，一百二十八萬貫錢出去了，至少一百二十八萬兩銀子進了鑄幣局的銀庫！”
武則天笑了笑道：“你算一算，現在咱們的銀庫裡，有多少兩銀子？”
李賢想了想道：“怎麼也有三百七十萬兩左右！”
武則天點點頭道：“雖然不對，相差不大，……到那時候，新錢的信用，也就立起來了……只是萬一這些世族門閥也來兌換銀子……那豈不是白忙一場？”
李賢望著武則天問道：“阿孃，您知道他們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底氣嗎？”
武則天搖搖頭道：“不知道！”
“是高麗！”
李賢嘆了口氣道：“您也知道，黑齒常之陰差陽錯，設到了北灣湖，因為七郎，我幫了一下黑齒常之，他告訴我一個天大的秘密！”
“什麼？”
“高句麗當年為什麼以區區一個彈丸小國，可以擋住大隋朝百萬大軍的三次進攻？如果算上隋文帝時間的東征，這是六次……”
武則天沉默不語，對於軍事她是真不懂。
李賢也沒有再賣關子，認真地道：“因為高句麗發現了一座非常巨大的鐵礦，就是茂山鐵礦，隨便撿一塊鐵礦石，有六成甚至七成是鐵，他們的鐵礦品位比咱們大唐的鐵礦高得太多了，甚至不用提煉，就可以打造成鐵具使用。”
武則天的眼睛陡然瞪大：“訊息屬實？”
“黑齒常之親眼所見！”
李賢自然把這個功勞放在了黑齒常之頭上，他接著道：“這座鐵礦在茂山，他們還有一座巨大的銅礦，在惠山，這座銅礦，比咱們大唐所有的銅加起來都多。阿孃您現在明白，為什麼高句麗從一個彈丸小國，可以硬抗隋唐兩朝幾十年了吧？他們有鐵，也有錢，有錢可以操辦的事情就多了！”
武則天的臉色變得非常嚇人：“怪不得高麗之亂三年多了都沒有平定……原來是他們在搞鬼！”
李賢眯縫起了眼睛道：“只要再給我兩年時間，我就能把吐蕃收拾老實，等吐蕃安生了，咱們就跟那幫世族門閥算算賬，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