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子隔空合作
“好一個乃為國事!”
李治怒極笑道:“李賢,你是為國無暇謀身吶,看起來,朕今日若是不重重賞賜於你,我大唐的國事,就要敗壞了?”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責無旁貸!”
李賢躬身道:“兒臣,不敢當陛下之賞!”
殿上官員紛紛相互對視,甚至有交頭接耳者。
在場的大臣,是臨時邀請參加這次非常朝朝會,級別最次者也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員,他們的訊息非常靈通,也知道了發生在芙蓉園裡的兇殺案。
這一場沒有例外的兇殺案,皇帝的親生兒子,殺了皇帝的親外甥,這叫什麼事?
讓他們過來參加這次朝會,本來就是讓他們陪太子讀書,應付一下而已。
可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李賢居然是如此表現。
如果李賢是老謀深算的大臣,有這個心機和城府,並不意外,可問題是,李賢才十五歲,平時雖然號稱聰慧,也不過是皇帝自誇而已,並沒有人當真。
這其實並不是李賢原本的計劃,他的計劃其實跟李弘想象得差不多,借用楊蓉毆打,想用苦肉計,來一招瞞天過海。
可李賢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李治居然如此虛偽,他不想讓人說自己護犢子,罔顧國法,而邀請一群心腹大臣,演這一齣戲。
但是,李賢並沒有按照李治劇本往下演,他選擇了自己的劇本。
作為瀚鋼集團的辦公室副主任,他這個職務雖然不高,卻因為靠近領導,非常熟悉領導的心思。
李治雖然是一個皇帝,首先他也是一個父親。
在一個父親面前,可以裝慫,耍賴皮,抱著大腿,嗷嗷哭都沒有問題,可是在朝臣面前,在外人面前,那就要表現出自己的成熟與穩重。
所以,李賢的劇本就換了。
他把殺賀蘭敏之,上升到了職責所在。
李賢是李治的親生兒子,剛剛出生的時候,就被岐州刺史,加封雍州牧、幽州都督,後來成為揚州大都督,雍州牧,左衛大將軍。
因為這些官職職權太大,不能輕易授予人臣。大都督要配上代表天子威權的黃鉞以節制持節將軍等高階將領,像李賢的揚州大都督。
唐朝最重要的錢糧來源之地,揚州緊鄰長江和大運河,向中原轉運錢糧非常方便,而且一旦南方有事,朝廷大軍能從揚州很快渡江,在揚州置大都督就順理成章了。揚州當時是淮南道的治所,江南最繁華的城市之一,號稱“揚一益二”,其經濟地位相當於如今的上海。
這個大都督如果實授,很容易形成藩鎮割據,尾大不掉,於是,通常情況下,揚州大都督以皇子擔任,持白旌黃鉞,權柄非常大。
白旌黃鉞代表天子,雖然只是節制軍事將領,討伐不臣,只要有亂臣賊子,可以不經請示,先斬後奏。
李賢的這個權力,可能是李賢本尊沒有意識到,但是瀚鋼集團機關辦公室的李副主任卻非常清楚。
李治盯著李賢,臉上的怒容更盛,事實上他心裡卻早已欣喜若狂,他在聽到李賢斬殺賀蘭敏之的時候,也非常生氣。
正如武則天所說的那樣,如果賀蘭敏之傷而不死,他需要安撫賀蘭敏之,無論如何也要處罰李賢這個親生兒子。
事實上從李賢出生,他就是太子的後備人選之一,在李賢身上,李治也傾注了無數心血,因為太子李弘至孝,也是因為李弘非常聽話,聽他的話,他才沒有換太子的想法。
不過,李治也想過李賢用何種辦法脫罪,比如說八議,李賢可以使用八議來脫罪,也可以採取正當防衛。
李賢是親王,周國公賀蘭敏之只是國公,可以使用正當防衛的原則,免除處罰,也可以向他哭訴求情。
只是李治也沒有想到的是,李賢直接以“乃為國事,非為一己之私”來脫罪,這是李治都沒有想到的,這一招實在太高了,也太妙了。
李治看著殿中群眾議論紛紛,眉頭一皺。
戴至德轉過頭來,嚴厲的目光掃視過去,眾官頓時收斂,神色肅然。
李治盯著李賢冷冷地道:“世襲勳臣,宏文館學士,東宮左庶子,左散騎常侍,說殺就殺,這世上還有你李賢不敢做的事嗎?今日是周國公賀蘭敏之,卻不知明日,你李賢又要殺誰?”
李賢抬頭,直視李治,他眼睛的目光,卻落在李治身後,那方珠簾之後的武則天女皇帝,當然,現在武則天還不是皇帝,他現在在賭第二,武則天一定會坐實賀蘭敏之的罪名。
無論他給賀蘭敏之,羅列什麼罪名,武則天都會給他坐實,因為武則天想讓賀蘭敏之死,現在賀蘭敏之死了,而死人不會說話。
李賢朝著珠簾後,淡淡一笑,侃侃而談:“賀蘭敏之,身為常騎常侍(皇帝的顧問),食君之祿十餘年,不進諫規諷,不責其事,一當斬!”
李賢先給賀蘭敏之安的第一條罪名,簡單來說就是佔著茅坑不拉屎,身為散騎常侍,不向天子提意見,不規勸皇帝,沒有盡到職責。
李治聽到這話,微微一愣。
這真算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因為敢像魏徵一樣規勸君王的大臣,世間少有,整個高宗朝,這樣的大臣還真沒有,哪怕李績,劉仁軌之流的名臣,也不敢學魏徵。
可問題是,李賢給他安的罪名,李治也無話可說,因為賀蘭敏之確實沒有做到這一點。
李賢接著道:“賣官鬻爵,侵吞軍餉,二當斬。”
殿上文武大臣神色各異,或幸災樂禍,或是滿臉擔憂,或是神態怡然。
珠簾之後的武則天,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她心中暗忖:“果然是本宮的兒子,甚是聰明!”
賀蘭敏之第一條罪,還算是強詞奪理,可賣官鬻爵,這可是實打實的罪名,因為賀蘭敏之深受李治喜愛,他為不少人謀了官職。
這是可以查實的,武則天甚至有詳細的罪證,只不過在賀蘭敏之活著的時候,這一條罪名,同樣不成立,因為沒有人敢舉報,賀蘭敏之也可以矢口否認。
現在賀蘭敏之死了,無論被賀蘭敏之舉薦的官員有沒有送禮,都是送了,不送禮,不餵飽賀蘭敏之,他為什麼舉薦對方當官?
武則天拿起筆,輕輕寫下幾個字,遞給了身後的葉紅衣。
葉紅衣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李賢接著道:“勾結吐蕃,裡通外敵,三當斬。阿附大臣,結黨營私,四當斬,欺凌貢藩,奪貢私用,五當斬。御下不嚴,草菅人命,六當斬。人臣之罪,大莫欺君,七當斬。殺良納叛,助紂為虐,八當斬。輕慢軍機,肆意妄為,九當斬。廣納賄賂,盜賣甲械,十當斬……”
李治冷著臉,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道:“還有嗎……?”
李賢深吸了一口氣,點頭道:“還有……”
李賢頓了頓,拉長了聲音加重了語氣道:“暗行巫蠱,陰為不臣,十一當斬!”
李治的神色微微一怔,他的身體近年來一年不如一年,他請遍天下名醫,一直沒有查到病因,這讓他非常恐慌。
當皇帝,手掌天下權柄,他是實權皇帝,不怕有人篡位奪權,只怕活得不夠長,他隱隱有些懷疑,卻沒有想到根子出在最信任的賀蘭敏之身上。
要說賀蘭敏之恨李治嗎?
怎麼可能不恨呢?
他的妹妹魏國夫人賀蘭氏,非常受他寵愛,被武則天派人下毒害死了,他無動於衷,他的母親武順年老色衰,先後失寵,被武則天恫嚇,驚懼而死。
他或許不敢明面上做什麼動作,行巫蠱之事,暗害自己,這是有可能的。
其實,這真是李治的腦補。
坐在胡床上的戴至德輕輕嘆息了一聲:“李賢過關了,大局已定!”
旁邊的中書侍郎郝處俊神色黯然。
他本來是吏部侍郎,因為賀蘭敏之受寵,替賀蘭敏之辦了不少事,現在事發了,皇帝信了,他就危險了。
李治的眼睛,緊緊盯在了李賢的身上:“有證據嗎?”
李賢抬起頭,聲音中氣充沛:“有……”
李治冷著臉道:“呈上來!”
李賢搖搖頭道:“在周國公府,陛下派人一查便知!”
李賢的目光落在珠簾之後,那張珠圓玉潤的臉上。
李治的目光落在身後的宦官身上:“秦浩信!”
“奴婢在!”
“速去周國公府!”
“遵旨!”
大殿的氣氛,開始壓抑起來。
另一邊,作為百騎的統領,秦浩信也是李治的死忠。
百騎的效率非常高,從李治下令,到他拿到“證據”,前後不過半個時辰。
等秦浩信抱著一大堆東西,來到大殿之中。
眾臣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了過去。
看著一件龍袍,還有一個布偶,特別是布偶上用燙金字寫著李治的生辰八字,這個是大唐最大的秘密,知道的人真不多。
特別是布偶上腦袋上,插著十數枚,鏽跡斑斑的針,從布偶的顏色和針的痕跡判斷,這個木偶絕對不是一時半會弄出來的。
李治的臉色白得嚇人,寒聲道:“亂臣賊子,無恥之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