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血一淚，一餐一飯
夏明嫣笑笑，伸手颳了下秋果的鼻樑：“有銀子花也得有命享，有了命，要多少銀子都能掙。”
“可是姑娘從前不是最不愛沾商賈之事麼？還有那些藥，更是不敢露的，怎麼最近就……”秋果偷偷摸摸地道。
夏明嫣看看她，想到上一世她出嫁前也是如此，嫁給李玦之後，還不是什麼都做了，為的就是李玦能夠承爵，端侯府和夏家能夠安好。
被逼急了眼了，誰還顧得了那麼多？
說到底名聲這種東西，自己不在乎，就要不了命。那些決定實力的東西，沒了卻是會丟命的。
現在畫扇沒了，她身邊最忠心的只有秋果一個，她要把秋果教好，成為她的左右手。
夏明嫣一點一點跟秋果解釋道：“你可知道為何今日我們剛出門的時候聽到的盡是些閒言碎語？”
“為何我要給何大姑娘送藥，明知道你是我的貼身侍女，讓你去萬一讓人瞧見就會被人察覺，還是讓你去了？”
秋果想都沒想，一仰脖子就道：
“說咱們的閒話，那是因為他們都被二姑娘收買了。讓奴婢去送藥……當然是因為奴婢聰明、機靈、腿腳還好，不會讓人抓住！”
夏明嫣都被她逗笑了：“你機靈、腿腳好，算是一個原因。可說到底還是因為當時我身邊只有你一個人可用了，就算是畫扇沒有出事，也不過只有兩個人。”
“至於外面那些閒言碎語，有人大概的確被收買了，但更多的是在他們心裡，我們就是那樣的人。”
“他們不瞭解我，更沒有受過我的任何恩惠，跟我沒有仇怨，甚至連線觸都沒有。二妹妹卻不一樣，即便沒有這些小恩小惠，日常去買釵環首飾、綢緞布匹，也光顧過他們的生意。”
“即便是哪天有人開罪了她，她在外面打罵了什麼人，也是跟這些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的。更別說她身邊的人、楚家的親戚甚至是下人，跟這些人都或有或無地有著關係。”
“二妹妹在這些人眼裡是一個鮮活的人，而我不過是一個名字，不，是夏家大姑娘這麼一個稱呼而已。一個人一旦沒有了根，說他的話，就會像長了腳一樣到處飄。”
秋果點頭：“就像市井裡那些說書的，說的都是大家沒見過的人，說他們的話，往往會越傳越離譜，因為沒有辦法查證。”
“而且市井中人即便嘴上說如何崇敬這樣的人，可到底沒有感情，也不過是說說罷了。所以大姑娘要透過雲萃居，跟那些退軍產生聯絡？”
“這麼多退軍，當中還有很多都是原本就跟華家有交情的，這些人，將來是不是都能幫姑娘的忙？”
夏明嫣點頭：“聰慧，正是如此，這些人別看如今處境不佳，卻分佈甚廣。衙門裡和大大小小的酒肆、客棧裡的雜役，馬車行的車伕，轎行的腳伕。”
“還有沙土行、碼頭的力工……他們未必能直接幫我什麼，但以後這城裡城外訊息的來源是不缺了。之後雲翠居那邊，還有我的鋪子裡還需要人手。”
“也可以用上他們，給他們一口安生飯吃，我不僅要做一個東家，我要知道他們和他們的家眷有沒有生病、屋子有沒有漏雨、孩子有沒有開蒙識字、他們過得好不好……”
“一滴血，一行淚，一餐飯，一碗藥，一冊書……我都要把我的血肉和他們的融在一起，他們就是你我在這元京的根。”
只有這樣的聯盟才最牢不可摧，這些人會成為她的根系，也會成為華靖離的支撐。
華靖離戰功彪炳，卻識人不清，最終被兩個引為兄弟之人背叛，何嘗不是因為他長年在外，在這元京城中沒有根？
華家二老被半輩子的經歷所限，不惑之年才被迫繼承了華家，他們夫婦始終沒能融入元京的圈子。
華家沒有融入元京的高門，她夏明嫣又是個盧陽回來的“鄉野”女子，定是也要被排擠於高門之外的。
沒關係，她就先紮根，把根系往下扎、往深了扎，等到了根系足夠的壯大，樹芽自然可以破土而出，最終茂密成林。
秋果聽懂了，只是她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
“姑娘打算得很好，可是奴婢怎麼覺得你這不是嫁人，是來……打仗的？這怎麼比沒出嫁的時候還累？咱們跟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夏明嫣是在回到元京之後才重生的，此前跟上一世一樣，因為擔心失去夏庸和楚氏的關注，什麼都聽他們的安排。
在她口中，夏家上下都是好的，她跟她身邊的人都該傾盡全力做好自己的事，不給夏家添麻煩。
而當夏家需要的時候，他們也當效犬馬之勞，為捍衛家族安危榮辱獻出一切……她從未說過夏家的不好。
可是現在夏明嫣總不能說，她睡一覺醒來就發現夏家不好了吧？
夏明嫣只能說：“秋果，從前瞞著你們，是因為我不敢說。如果我說我跟夫人之間有著不可彌合的嫌隙，她對我好，只是為了把我變成一顆可以操控的棋子。”
“只要二妹妹需要，隨時可以犧牲我。若是我不表現得乖順、毫不懷疑，我們根本就回不了元京。你們會怎麼想？會不會惶惶不可終日？”
“還有像畫扇那樣的人，怕是早就棄我而去了吧。還有祖宅的二叔一家，知道我回不來了，還會善待我嗎？”
“這次換婚的事，你也知道，要不是我主動退讓，小娘的命就沒了，我即便嫁去了端侯府，他們也會利用那些身世的謠言毀了我。”
“賜婚的聖旨隔日就到了，但凡我晚了一日才退讓，二妹妹就不得不嫁到這兒來。以她的性子和喜好，她受了什麼委屈，夫人都會報到我身上。”
秋果對這次的事心裡已經有了猜測，此時被印證了，著急地在屋裡轉來轉去：
“奴婢就說這繼母有好心腸的，可夫人這也太好心了，什麼女師、金銀珠翠一直就沒少了老宅的，還讓姑娘學了那麼多東西。”
“鬧了半天是為了不讓她自己受人指摘？是了是了，教了廚子一手好廚藝，到頭來把他做的菜端上桌說是別人做的。”
“或是這廚子哪天惹主子不高興了，乾脆就不讓他進庖廚了，那他學的一身本事也沒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