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開往深海的船
“很驚訝嗎?還有更驚訝的!”
褚雲帆似乎有些怨氣,他的領路人,尊敬的師父,努力半輩子,才成為南港緝毒隊的隊長。
最後因離陽市的內鬼,死在了抓捕的路上,他也成了黑戶,失去了和南港的聯絡,怎能接受?
褚雲帆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下情緒,冷冷道:
“阿鬼派禿鷹來離陽市發展,除了那個內鬼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吳金水也曾是阿鬼的手下,阿鬼離開的三年,吳金水收攏夜梟組織的殘餘勢力,再次發展成了一定規模的販毒組織。”
“只不過在這件事上,阿鬼預判錯誤了......”
此言一出,龐衝渾身一震,咀嚼糖果的動作也停滯了,最近發生的事,一幕幕在腦海浮現。
“預判錯誤......吳金水不想當老二了,想自立為王,和阿鬼反目為仇了?”龐衝神色凝重。
三年前,警方雖然損失慘重,但依舊端掉了阿鬼的老窩。
他們以為夜梟組織覆滅了,其實阿鬼還有一個窩點,吳金水主導的製毒或者販毒基地?
“達卡集團內部組織構架很複雜,我接觸的只是冰山一角。”
“吳金水是否為夜梟殘留勢力的最大領導,這一點不敢確定。”
龐衝再次塞進嘴裡一塊糖,他已經習慣思考時吃糖了。
達卡集團的大本營在東南亞,國際上有名的組織,聽說還受到了某些國家的支援,給滲透進各國的間諜組織提供資金支援。
他們內部的情況太複雜了。
阿鬼之所以想來內陸開拓市場,也好理解,他曾是夜梟組織的頭目,迫不得已加入了達卡集團。
怎會甘心屈居人下呢,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也急需聯絡舊部。
三年前,那場抓捕行動,死了一位緝毒大隊的隊長,南港那邊緊追不捨,達卡集團在國內的發展受到了重創。
雙方各有所需,來離陽市發展非常有必要,一拍即合。
而這種複雜龐大的集團,褚雲帆哪怕臥底了將近十年,想接觸他們的高層,也相當困難。
他能瞭解到這麼多資訊,也是冒了巨大風險,很難得了。
“聽說過省城張氏金融集團嗎?”龐衝突然問道。
“張氏金融集團?聽說過,但不熟悉,怎麼了?”褚雲帆看了眼地上的五六個糖紙,再次看向龐衝時,皺了下眉頭。
他這些年的活動範圍,都在南港周邊,充當集團殺手的角色,對北方城市的情況不太清楚。
龐衝看向黑暗中的廢棄工廠,剛想說什麼,再次問了個奇怪的話題:
“雲帆,你在達卡集團那麼多年,殺過人嗎?”
褚雲帆微微一怔,雙目黯淡了許多,點燃一顆煙,
“在惡魔堆裡待久了,聖人也可能會沉淪,你想試探下我是否變了,對嗎?”
“阿衝,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但師父沙修文的仇必報!”
臥底十年,怎麼可能像電視劇裡,一點因果不沾呢?
在惡魔窟裡當臥底,會一直處於緊張狀態,那種面臨抉擇,又不得不做的痛苦,時刻折磨著他。
阿來活著時,也跟褚雲帆一樣吧,該去臥底的本該是他啊!
“該死的!”看著昔日雙眼清明,對未來充滿鬥志的同學,變成了鬍子拉碴,煙不離手的中年人,龐衝罵了句老天,
“雲帆,我覺得吳金水上面肯定有人。”
他見褚雲帆抽菸的動作一停,繼續道:
“我說的張氏金融集團,極大可能是省城臭名昭著的販毒集團,灘頭幫!”
“灘頭幫?”褚雲帆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了什麼:
“你這麼說,我記起來一件事,三年前,那場行動後不久,南港發生了一場車禍。”
“一男一女的保時捷,從山崖掉進了海里,當場死亡。”
“其中一個叫張洪生,外號灰煙客,聽禿鷹提過,這人好像是灘頭幫的老大。”
龐衝點了點頭,目光在黑暗中閃爍:“據我最近調查到的資訊,張洪生是吳金水一夥人殺的。”
資訊是局長孫正武說的,說明吳金水團夥裡,有他們的人。
鑑於和褚雲帆第一次見面,龐衝沒敢說那麼細。
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更何況在深淵裡,呆了十年的褚雲帆呢?
“所以,你不覺得奇怪嗎?”
“那場行動後不久,夜梟組織實力受挫,吳金水卻還敢對張洪生下手,如果沒有某個能量極強的人或者勢力支援,他敢那麼做嗎?”
褚雲帆滿臉疑雲,因為聽的認真,煙燒到手才回過神來,他兇狠的丟在地上,猛地碾碎:
“張洪生的死確實蹊蹺,跟他隨車的女人呢,你們調查過嗎?”
龐衝看了眼被褚雲帆碾成碎渣的菸蒂,皺了下眉,搖頭道:
“沒有,這女人很陌生,車禍前從未在灘頭幫出現過,關於她的資訊,我們一無所獲。”
“身份資訊也查不到?”褚雲帆不太相信。
“查過,女人新辦的身份證,關於她以前的一切,都是編撰或者空白。”龐衝雙頰緊繃,繼續道:
“張洪生死後,他弟弟接手了張氏金融,我們觀察了兩年多,張氏金融好像金盆洗手了一樣,乾的全是正規生意。”
“彷彿一切罪惡,都隨著張洪生埋進地下了.....”
褚雲帆再次點上了一顆煙,猛抽一口,冷笑道:
“埋進了地下?你信嗎?”
“咱們跟這幫畜生打交道那麼多年,販毒利潤有多大?堪比印鈔機!”
“便是張家不想做,組織裡的元老會答應?這是一張只能往深海走的船票,想下船太難了。”
褚雲帆苦澀一笑,看了下手錶,輕聲道:
“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少吃點糖,會得糖尿病的。”
說完,他轉頭要走。
“雲帆......”龐衝突然喊住了他,“以後我怎麼聯絡你。”
“下次我聯絡你吧。”褚雲帆腳下一頓,並未回頭。
伴隨著這句話,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的樓道內。
龐衝有些失神,總覺得褚雲帆周圍的黑暗,宛如有生命力般猙獰,濃烈,粘稠。
黑油般的黑暗將褚雲帆的背影包裹,拉扯,墜入到最深處。
最後只剩下那句——這是一張只能往深海走的船票,想下船太難了。
褚雲帆說的是販毒組織,又何嘗說的不是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