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人有旦夕禍福
是你的，趕都趕不走。不是你的，拴在褲腰帶上都會丟。
黃寶新不在乎別人的閒話，那是嫉妒。六秀跟了自己十年了，三個孩子的媽了，她能往哪裡跑？她跑得掉嗎？三個娃，三個親娃，自己生的，自己養的，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能那麼狠心嗎？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黃寶新忽略了一點，人是會變的，在金錢、權力、幸福面前，人的良知和親情，可能是一觸即潰。
直到有一天，黃寶新晚上幹活回來，沒看見六秀，以為六秀又回孃家了。發現兒子大寶也沒見。還心裡暖了一下：還知道帶上兒子去見外公外婆了。
直到過了兩三天，村小學的老師上門，才知道根本沒請假。
黃寶新有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六秀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回來，一起消失的，還有黃寶新的兒子大寶。
“六秀去哪裡了？”楚林楓驚訝地問。
張天普瞅了他一眼：“你問我，我問誰去？”
得知黃瘸子的故事，楚林楓心頭挺不是滋味的。
張天普叮囑：“黃瘸子的事情，知道而已。在他面前千萬不能提六秀。提起來，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好的，知道了。那，那他不是還有一對兒女嗎？現在咋樣了？”
“造孽得很。沒孃的娃，老子又貪酒，你說能過得咋樣？”
楚林楓沉思了一會，喃喃地說：“這黃瘸子，對，黃寶新，確實是個人才，只是可惜了。”
張天普笑笑：“這小子，只要精神起來，那，可是沒的說。可惜啊，可惜。”
“我觀察過，這小子自從喜歡上馬嫂以後，是不一樣了。人精神了，講究了。對了，他還救過我呢，我還準備抽時間專門感謝他一下。那天不是同專案部的人喝酒嗎，喝多了，摔在路上不省人事，還是黃寶新把我揹回來的。如果不是他，我估計我一晚上凍也要凍個半死。”楚林楓不好意思地說。
“那是要好好感謝一下。不過，你眼下當務之急，是把你爸爸和專案部鍋爐工打架的事情處理好，這事情處理不好就是隱患。我贊同你把壞事變成好事的想法。對了，黃瘸子的事，是不是也可以壞事變好事？”
楚林楓笑了，笑得很燦爛，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叔，咱們倆想到一起去了。”
張天普用手指點著楚林楓：“你呀，你呀，人小鬼大。心眼子挺多啊。要不是你就站在我面前，我真不敢相信你是個小夥子。”
“為啥啊，我不是小夥子是啥？”
張天普笑著：“老謀深算。這個詞都可以用在你身上了，你說你是啥？真的，你小子想問題，比我都多。我都擔心你哪一天算到我身上了。哈哈哈……”
楚林楓急了：“張叔，你說的是啥話啊。我只不過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山裡娃，沒有人家的年少輕狂罷了。沒辦法，我想狂呢，家庭條件不允許啊。拿啥狂啊。還有，叔叔，你說句良心話，我楚林楓想的多，但都是為大家的利益想的，我哪一件是損人利己的？不可能，害人的事情咱們千萬不能做。做一個正直的，善良的人，是我的底線。”
張天普用手按了一下楚林楓的腦袋：“傻孩子，叔叔跟你開玩笑呢，你咋就急眼了。”
“能不急眼嗎？這是對我楚林楓的侮辱！”
“哈哈哈……我就喜歡你這認真勁。放心，叔叔跟你是親人。我還記得，你滿月的時候，叔叔去你家喝滿月酒，還抱過你。你當時真不給面子，尿在我身上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還打趣，月娃尿是財是好運，尿在我身上是說明我要走運要發財。”
“看，靈驗吧。”
“靈驗個屁，我沒兩個月就被抽去修鐵路了。”
“那也是好事啊。我估計，我那泡尿真靈驗，只是有效期比較長，不是當下顯現出來。需要一個過程，逐漸發酵的，你看，你後來不是一直很順利，財運亨通，如今也算是大老闆了。”楚林楓嬉笑著。
“照你的說法，我還得感謝你，感謝你那泡尿？”
“那當然，必須的！”楚林楓將頭抬得老高。
張天普抬腿就是一下，“我是卸你胳膊還是卸你腿？”
楚林楓半蹲著，摸著被張天普踢疼的腿腕子：“別這樣恩將仇報卸磨殺驢好不好？起碼，起碼你也該擺個酒，表示感謝啊。”
張天普笑著：“還跟我貧？來，來，我這就給你擺酒。”
楚林楓轉過身，仰著頭，誇張地擺著手大步走，一邊走一邊大聲唸到：“黔無驢，有好事者船載以入。……稍近，益狎，蕩倚衝冒。驢不勝怒，蹄之。”
張天普一聽：“兔崽子，罵我呢？沒大沒小了？反了啊，看我怎麼收拾你。”
張天普從旁邊的地上，撿起一根竹條子，悄悄地攆了上來。
楚林楓正得意地背誦著，察覺不對，一轉頭，看見張天普拿著竹條子在後面，他啊了一聲就趕緊跑。
張天普哈哈大笑，“我當你小子不怕呢！我告訴你，你小時候，我就用竹條子抽過你屁股！”
張天普每次過來，工地都像過節一樣。那當然，他來都是押車過來，送生活物資的。還會捎帶來一些東西，家裡給帶的衣服啊吃的呀，還有信件。
親人給託帶過來的東西，總是不一樣。讓這些背井離鄉的漢子，感受到一些溫暖。
兩件衣服，或是一瓶豆腐乳，一瓶辣椒醬，都會讓他們眼角溼潤。如果再有一封家書，那就更了不得了。
楚林楓注意到，當別的人興高采烈地從張天普那裡搶著拿自己東西的時候，黃瘸子，就是黃寶新，會黯然神傷地躲到工棚旁邊，蹲著抽菸。
是的，別人都收到過家裡人託帶來的東西，就他沒有。似乎沒人關心他，沒人記得他的存在，沒人掛記他。自己如同一條流浪狗一樣，沒有歸宿，沒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