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一波未平
‘這到底是啥意思啊……’
王文從黑二牛背上翻出《茅山洞玄靈寶符文要訣》,比對破曉槍身內那些玄奧的紋路仔細翻找,試圖弄明白破曉槍的變化。
然而還未等他在這本手札上翻找到近似的紋路,就聽到了一陣悠遠的人聲。
他抬頭望向大門外,角落裡的黑二牛連忙爬了起來,湊到王文身畔:“老爺,來人了?”
王文輕輕“嗯”了一聲,放出神念掃視整座古城,就見城西那邊不知何時多出了大批高舉火把的蒙面人影……竟不下上千人!
這些人影衣飾雜亂、男女都有,個個滿面風霜之色,且人人都隨身攜有兵刃,怎麼看都不像是三山符籙的人馬。
倒是有些像是江湖中人。
而且是由許多個江湖勢力聯合而成的人馬。
王文只是晃眼一掃,就從其中找到了少林、丐幫、峨眉派等等比較有辨識度的武林門派。
他甚至還在其中發現了昔日曾有過一面之緣的丐幫幫主林百川的身影。
‘他們這是……’
王文疑惑的看著他大白天的高舉著火把沿著長街慢慢前行,很快就發現了人群之中還有許多人正在收殮街頭橫陳的一具具乾屍。
他將神念拉近後,還聽到了一陣陣諸如“真是造孽啊”、“這裡比湖州還慘”、“天殺的白蓮教”、“白蓮教、明教,人人得而誅之”之類的哀嘆聲和咒罵聲。
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切……這些人手裡高舉的火把,效仿的就是昔日揚州府衙之戰吧?
雖說他有些膈應人群之中的那些少林禿賊,但聽到這樣的哀嘆聲和咒罵聲,他還是感到釋懷。
‘犯傻的人,不止我一個……’
他心下輕輕的呢喃道,而後又一次抬頭望了一眼清晨時分明淨的天穹:‘這世道,還有得救!’
他思索了許久,起身走出大殿,在周遭隨意找了一堵殘牆,貼著牆根坐下,而後隨手在牆上蹭了一點點灰塵,在臉上抹均勻,偽裝出風塵僕僕之色。
準備妥當後,他才抬手虛空畫圈,口中唸唸有詞道:“天地無極、黃山借法!”
“天靈靈、地靈靈,茅山混坤道人顯真靈……師兄,我是混世啊。”
隨著他的唸唸有詞,他虛空畫出來的圓圈漸漸顯現出幽冷之色,中間散發著濛濛的霧氣。
不一會兒,濛濛的霧氣之中就傳出了混坤道人的聲音:“師弟啊,啥事兒?”
他那頭的聲音,又是十分的嘈雜,滾滾的馬蹄聲就像是悶雷一樣。
幽冷光圈之內的濛濛霧氣,也隨之發生了劇烈的波動。
很快,混坤真人那張面上的汙跡都快結痂的乾乾巴巴老臉,就出現在了霧氣中央,堂堂一教之尊,兩側的鬢髮炸毛的就跟逃荒的流民一樣。
他此刻的確是在馬背上策馬奔騰,王文透過起伏不定的畫面,還能看到跟在混坤真人身後策馬崩塌大批茅山道士,這些茅山道士的模樣比他們掌教還慘,一個個滿面汙跡,那髮髻炸毛得連莊子巾都快罩不住了,簡直比流民還像流民。
從他們這副尊容裡,就不難推斷出,他們只怕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進過城鎮,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睡個安穩覺了。
除了丐幫汙衣派那些四體不勤、要吃懶做的懶漢之外,也只有長期露宿荒野、少見生人的野外工作者,才能坦然的接受自己這副蓬頭垢面的形象。
有極大可能,這些茅山道士自打他們上回分別之後,就再未入過城鎮,好好修整過……
“啥啥事兒啊?”
王文納悶道:“不是說好的在會稽匯合嗎?我都在會稽等你們好幾天了,你們人呢?”
“你瞧師兄這記性……”
混坤真人恍然的輕輕一拍額頭,焦頭爛額的嘶聲苦笑道:“這些時日瑣事纏身、分心乏術,竟忘了知會師弟,咱們三宗人馬已經取道西南,趕往蜀地鶴鳴山。”
“行吧,你們沒過來也好,會稽這邊我已經請吳尊神分神降臨,鎮壓城中冤魂厲鬼,你就別憂心了。”
王文想發句牢騷,可瞅著老道士那副模樣,實在是不忍心抱怨:“不過你們這麼著急的入川作甚?那邊也出大亂子了?”
能讓三山符籙的人馬丟下會稽這樣的定時炸彈,火急火燎的千里迢迢趕過去,那亂子能小嗎?
雖已換了一個時空,但聽到“蜀地”倆字,仍舊令他心生憂慮。
美不美、故鄉水,親不親、故鄉人啊。
“你已經將會稽收拾妥當?”
混坤真人皺起了眉頭,忍不住擺出大家長的姿態訓斥道:“不是告戒過你,到地頭不要輕舉妄動、擅自涉險,待為兄率眾弟子趕到後再從長計議嗎?你是將為兄的囑咐,當做耳旁風了嗎?”
向來桀驁不馴的王文,這回卻沒有懟老道士,只是輕聲叫屈道:“我也沒有亂來啊,這不是到地頭後見形勢實在不妙,便請了吳尊神祂老人家前來檢視嗎?城裡的冤魂厲鬼都是祂老人家鎮壓的,我也就是給祂老人家跑了跑腿……”
他多聰明啊,旁人是仗勢欺人、別有用心,還是真心擔憂的他的安危,他能分辨不出來?
年紀越大,越能體會到這種真心的珍貴。
若是活到六十歲,家中還有長輩捏著藤條候著在外喝大酒的自個兒,捱了揍都能笑出聲。
“行了,我這邊沒啥問題了,我方才都瞅見好多江湖客結伴入城、收斂百姓屍骨了……師兄,你們那邊到底是啥情況啊?”
混坤真人目光嚴厲的瞪著他,氣咻咻的說了一句:“回頭再數落你!”
而後,他才平心靜氣的輕聲詢問道:“可曾聽聞龍虎山鎮教之寶三五雌雄斬邪劍?”
王文想了想,點頭道:“有所耳聞。”
混坤真人頷首,徐徐道來:“三五雌雄斬邪劍乃是祖天師張道陵昔年在青城山激戰六天魔王、八部鬼帥之隨身至寶,相傳乃是太清道祖授,祖天師飛昇之時將其留鎮人間,此寶分為雌雄兩口,雄劍作為天師府傳承至寶流傳於龍虎山歷代天師之手,而雌劍被祖天師留於蜀地鶴鳴山戒鬼井,鎮壓六天魔王、八部鬼帥之殘部,威懾人間諸多妖魔鬼怪。”
“日前,當代張天師手中雄劍有感,張天師起卦,算出戒鬼井生異,恐六天魔王、八部鬼帥之殘破脫困荼毒人世、敗壞正一道功德,力邀我茅山與閣皂山諸高功法師,入川檢視戒鬼井的狀況……”
王文慢慢的皺起眉頭:“這……師兄,我為何感覺這件事,不太單純呢?”
他對張道陵的生平了解不多,對於什麼六天魔王、八部鬼帥,也沒啥概念。
他只是本能的覺得,在眼前這個節骨眼上出這樣的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甚至覺得,眼前這個操作手法,像極了前世網路上的那些無良媒體人一貫轉移視線的手法:用一個更大的新聞,來壓另一件新聞的熱度!
至於談什麼敢不敢的問題……
白蓮教都敢圖謀陰曹地府了,還有什麼是它們不敢做的?
而且這一扳手,直接就把活躍在中原地區的三山符籙所有高功法師盡數抽走,橫看豎看都有種蛇打七寸、釜底抽薪的既視感。
像極了老對手的手筆!
“師弟不必憂心。”
混坤真人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但卻沒有深入的聊下去,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智慧可不是頭髮的長短決定的……”
王文也聽明白,點頭道:“你們心頭有數就行……需要我到吳尊神那邊給你們打個前站嗎?”
“這……”
這回輪到混坤真人遲疑不定了:“些許小事就勞動尊神降臨……不好吧?”
講道理,他們茅山派是最擅長請神術沒錯,但那也得平時多燒香,危難之際才敢勞煩自家祖師爺們拉他們一把啊!
那像是王文這般,有事沒事兒就招呼神祇來幫忙,甚至拿神祇當做開路先鋒,都有點拿神祗當自家長工使那味兒了。
‘這廝,不會是哪路天庭大神的應劫轉世身吧?’
他心頭略有些驚疑不定的猜測道。
“沒事兒,尊敬是放在心裡的,不是掛在嘴邊的。”
王文笑呵呵的說道:“再說了,你不是都已經把吳尊神請進祖師堂了嗎?師兄,可曾聽過‘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
混坤真人思忖了片刻,覺得他說得也不無道理,自家長輩,就是得多登門、多麻煩,才親近嘛!
太懂事的孩子,可是要吃大虧的!
混坤真人咧著嘴,擠眉弄眼的“嘿嘿”笑道:“那此事就勞煩師弟了。”
王文也“嘿嘿嘿”的笑道:“你我師兄弟,還客氣個啥,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們那邊先準備一尊吳尊神的神像起壇齋醮,後邊若力有不逮,你們就能自行與吳尊神溝通了。”
混坤真人連聲說“好”。
末了,他閉上嘴,水境那頭卻忽然浮現起一行由霧氣凝結而成的小字:杭州之事,可是師弟所為?
他並未點明何事。
但王文自然知曉他指的那哪件事,他略微遲疑了幾秒,還是佯裝出疑惑的模樣,反問道:“啥事啊師兄?”
混坤真人盯著他看了幾秒,末了又咧開嘴,眯著眼睛“嘿嘿”的笑著點頭:“師弟曉得輕重便好!”
他先前聽聞杭州出現的那位武法雙修的高手,善使一杆大槍與絳宮雷法之時,腦海中第一時間便浮現起了自家師弟的模樣。
但他也是誰人都沒問,連靖虛師侄那邊都未去求證,還同閣皂山的金平道人一道“嘖嘖嘖”的揶揄龍虎山張天師,恭賀他們龍虎山又出了一位高功法師。
反正他篤定,假若那人真是自家師弟,那世間便無人能掐算出他跟腳!
而龍虎山張天師雖說也是一頭霧水,卻也並未當場矢口否認,還笑容滿面的對他們說“見笑”。
龍虎山張家畢竟是和曲阜孔氏並稱南張北孔的千年望族,連坐天下的王朝宗室,到了他們兩家面前都只能算半個姓兒!
如此綿長的福祚,哪怕是身為他們這一脈族長的當代張天師,都說不清他們這一脈從張道陵祖天師那一代傳至今時今日,到底分了多少脈旁支出去,又有多少不肖子孫儀仗著家世在外四處播種……
在張天師的眼裡,杭州那位操著巴蜀口音的張牧之,反駁明教教主方臘的那一句“你才是張家人”,才恰恰說明了,他就是正經的張家人!
再者說了,那方臘有多皮實,天底下再沒有人比他更有發言權了,當初在黃山之巔,他可是拿雷法劈了方臘那廝兩刻多鐘……
一個連方臘都弄死的本家高手,究竟是不是他們這一脈的張家人,重要嗎?
不重要。
一點都不重要!
甚至,張天師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認定那張牧之,就是他們龍虎山的張家人!
旁人懼怕佛門報復,他龍虎山可不怵!
……
說完正事兒後,混坤真人隨口考教了幾句王文的課業,師兄弟二人便收線了。
王文起身,招呼黑二牛道:“二牛,回家了!”
黑二牛興奮搖頭晃腦的衝過來:“可算是能回家了,俺嘴裡頭都快淡出個鳥來了!”
“你清醒一點,你是牛,吃草的……”
王文笑罵著跨坐到牛背上,把住牛背上的破曉槍心念一動,七尺多長的破曉槍就縮小成了三寸長的鋼針,被他當做髮簪隨手插進發髻裡。
破曉槍進階法寶,除去硬度、強度、威力這些理所應當的增幅之外,最大的變化,就是這杆槍已經能隨著他的心意伸縮自如。
雖然這種伸縮,目前還比較低階,最長不過三丈、最短不過三寸,比起猴哥手裡那條如意金箍棒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但這也算是從根本上,解決了長兵刃不方便攜帶,以及不同的作戰場景需要更換不同長度的長槍等等一系列麻煩問題。
同時,這種伸縮如意,還極大程度的擴充套件了他的槍法上限。
一想到日後敵人用兵刃架住破曉槍,卻猝不及防的被突然變長的破曉槍,一槍穿成大串的場景,王文就忍不住偷笑。
“害,能吃肉,誰想啃草啊……”
“那牛肉你吃不吃?”
“俺不吃牛肉!”
一人一牛跨出寺廟大門,王文回頭望了一眼大門上懸掛的“長慶寺”匾額,想了想,伸手一抹。
匾額上的長慶寺三個大字,瞬間就變成了“黃山神廟”四個週週整整、四平八穩的楷書大字。
黃山神第一分廟,就此落成。
王文等著那群禿驢上門來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