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佈置
“若我們面對的是訓練有素的匈奴鐵騎，這套方法便行不通了。”
“匈奴鐵騎來去如風，機動性極強，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從容佈置。”
“而貿然使用震天雷，非但無法重創敵人，反而會暴露自己的位置，陷入重圍。”
“到那時，便是無法解開的死局了。”
“至於大小姐所說的高將軍穩紮穩打……”
說著，姜恆的語氣中也帶上了明顯的敬意。
“那才是真正的大將之風。”
“雁門關乃國之北門，背後是千千萬萬的大周子民。”
“高將軍肩負的，是整個北疆的安危。”
“他走的每一步，都必須慎之又慎！”
“因為他輸不起，大周也輸不起。”
“一次奇襲的勝利，或許能振奮人心，但一次慘敗，就可能導致國門洞開，生靈塗炭。”
這番話，姜恆說得不疾不徐，條理清晰。
他沒有用什麼深奧的兵法理論，只是用最樸素的道理講了出來。
可這也讓高雨欣徹底愣住了。
她讀過不少兵書，也聽過許多英雄故事。
在她想來，戰爭就是將軍們在沙盤上揮斥方遒，然後一戰功成的熱血傳說。
她從未想過，在那背後，還隱藏著如此沉重的事情。
看著她陷入沉思的模樣，姜恆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
只是他沒有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而是話鋒一轉，笑著問道。
“大小姐平日裡除了看兵書，還喜歡做些什麼？”
高雨欣被他從思緒中拉回，下意識地回答。
“還……還喜歡看一些詩詞歌賦。”
“哦？”
聽到這話，姜恆的眼中閃過些許訝異。
“沒想到大小姐還喜歡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
“什麼叫風花雪月！”
高雨欣立刻就不服氣了，她梗著脖子反駁道。
“姜隊長，你對詩詞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要知那詩文之中有男女之情，可也有鐵馬冰河，也有家國天下！”
看著她那副較真的可愛模樣，姜恆忍不住笑出了聲。
“對，大小姐說得對，是我見識淺薄了。”
他從善如流地承認了錯誤，但緊接著又丟擲了一個問題。
“那大小姐最喜歡哪位詩人的作品？”
“那當然是……”
聽到姜恆的話，高雨欣立刻來了興趣，開始笑眯眯的說了起來。
而在旁邊一直默默聽著兩人對話的大夫人，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笑容。
她自己這個女兒是什麼性格，她比誰都清楚。
說好聽點，叫特立獨行，有自己的想法。
可說白了，就是從小被高順捧在手心裡，養出了一身驕橫之氣。
身邊圍繞的，不是阿諛奉承之輩，就是不敢多言的下人。
像今天這樣，能與一個同齡人如此酣暢淋漓地交流。
甚至是被人數次反駁，非但不生氣，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看來，讓雨欣多與這位姜隊長接觸接觸，倒是一件好事。
想到這裡，大夫人看著前方並肩而行的年輕男女，眼中的笑意愈發柔和。
她輕輕一帶韁繩，刻意放慢了馬速，與他們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為這對小兒女，留出了一個更自在的交談空間。
“那當然是‘詩骨’李滄瀾了！”
提到這個名字，高雨欣的眼中都開始放亮。
“他的《邊塞賦》，你定然聽過！”
見姜恆不置可否，高雨欣更是來了興致，清了清嗓子直接朗讀了出來。
“金戈映寒月，馬踏匈奴血。”
“男兒當報國，何須問年月！”
她唸完之後，一臉期待地看著姜恆。
然而，姜恆聽完，只是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那輕微的動作，卻讓高雨欣臉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
“你……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對此，姜恆的語氣倒是沒有什麼變化。
“只是覺得，這首詩，不行。”
“不行？！”
聽到這話，高雨欣的聲音瞬間拔高八度。
“這可是‘詩骨’李滄瀾的傳世名篇！”
“滿朝文武誰不稱讚！你一個……你一個武夫，憑什麼說它不行？！”
對此姜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淡淡開口。
“有殺氣，無魂魄。”
“有報國，無家國。只知喊打喊殺，卻不知為何而戰，為何而死。”
“這詩，空有吶喊，失了大氣，格局太小，終究落了下乘。”
一番話落下，直接讓高雨欣張大了嘴有些懵了。
格局太小？失了大氣？
這些詞彙，她從未聽人用在過“詩骨”李滄瀾的身上！
可偏偏姜恆說得雲淡風輕，而那些理由倒也讓她一時間竟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而看著她呆滯的模樣，姜恆卻在心中忍不住暗笑。
這小東西吃癟，還挺可愛的
高雨欣不服氣，小臉漲得通紅，咬著銀牙道。
“好！那……那‘詞聖’蘇大家的《雁門觀日落》呢？”
“這首總行了吧！此詞意境高遠，被譽為寫景第一！”
說著，她不等姜恆反應，便再次吟誦起來。
“殘陽如血染，孤雁入雲端。”
“邊疆臥龍脊，風吹草木寒。”
唸完，她緊張地盯著姜恆，期待著他的反應。
然而，姜恆還是搖了搖頭。
“這首，更不行。”
“你！”
高雨欣的脾氣徹底忍不住了。
“你倒是說說，這首又怎麼不行了？！”
“有景，無情。”
而姜恆的點評依舊簡短而致命。
“大小姐，你看這詞，像不像一幅畫？”
“景物都給你羅列出來了，殘陽，孤雁，邊疆，寒風。”
“可然後呢？畫是死的，沒有生命。”
“一首好詩，當是情景交融，景即是情，情即是景。”
“見此景，而生此情。”
“這首詞，不過是堆砌辭藻，沒有感覺，匠氣太重。”
這下高雨欣徹底沒話說了。
她引以為傲的文學素養，在姜恆面前，被批得體無完膚。
終於，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再度爆發了！
她猛地一勒韁繩，胯下戰馬發出一聲嘶鳴，停了下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指著姜恆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
“你倒是說上一首啊！光說不練算什麼本事！”
“你要是說不出來一首大氣、有感的詩，本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