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懂？
聽到姜恆這番言論，高順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是啊，若是自己因為私情而放過了對柳明軒和王凌的試探，萬一……
萬一真兇就在他們二人之中，那豈不是等於親手放虎歸山？
念止於此，他扭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恆。
最終，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好，就依你！”
“但本將軍把醜話說在前面！此事絕不能傷及無辜！”
“若是查明柳軍師與此事無關，你，必須親自登門，向他負荊請罪！”
這番話，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他給自己留下的最後一點希望。
姜恆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多說什麼。
本來他說這些話，就是在不牽扯自己太多的情況下。
借高順這把刀，把真正的兇手給揪出來。
現在高順都已經同意了，那自己的目的便已達到。
如今多說無益，反而容易引起反感。
“遵命！”
他乾脆利落地躬身領命，姿態放得極低。
於是高順再度讓自己那名親衛隊長進來，釋出了第二道命令。
“去，將柳明軒軍師，和他的學生王凌，一併請來帥帳。”
“理由，和之前一樣！”
“是！”
隨著親兵領命退下。
不到盞茶的時間，柳明軒與王凌二人便也一前一後地來到了帥帳之外。
“將軍，柳軍師與王凌先生已帶到。”
親衛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讓他們進來。”
高順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帳簾掀開，一個身穿青色儒衫，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率先走了進來。
正是雁門關的首席軍師，柳明軒。
而在他身後，則跟著一個面如冠玉，氣質溫文爾雅的年輕人。
正是他的得意門生，王凌。
“將軍，如今急召，不知所為何事？”
柳明軒一進帳，便察覺到氣氛不對。
他眉頭微蹙，目光掃過高順。
最後落在了高順身旁那個他還有點印象的年輕士兵身上。
計劃並未有所改變，高順強壓著心頭的煩躁。
還是以剛才那個反間計的理由，將事情的原委對兩人重複了一遍。
對此，軍師柳明軒的反應，與之前那四位文官幾乎如出一轍。
先是震驚，隨即便是怒火。
“豈有此理！”
柳明軒一掌拍在案上，那張一向刻薄的臉上，如今更是佈滿了鄙夷。
“竟有此等數典忘祖之輩，混入我雁門關大營！”
“簡直是我輩文人的奇恥大辱！”
他轉向高順，拱手開口。
“將軍，此獠不除，軍心難安！”
“明軒願助將軍一臂之力，必將此賊揪出，明正典刑！”
他這番的反應，倒是讓一旁的高順心中稍安。
但看向姜恆的眼神卻愈發不善。
可姜恆卻完全不在意。
他現在的目光，可是完全鎖定在了柳明軒身後的王凌身上。
那小子，明顯有些不對勁了！
從頭到尾，王凌都表現得極為得體。
臉上也適時地流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與憤慨。
雖然他儘量也裝出一副自然神態，想要融入這同仇敵愾的氛圍之中。
可問題……就是太自然了！
太標準了！
就像一個學堂裡的學子，在完美地背誦一篇關於忠君愛國的文章。
字正腔圓，情緒飽滿，卻唯獨沒有自己的靈魂！
但凡他心裡無鬼，那此刻的狀態，就應該是柳明軒或者之前那四位大人那樣。
畢竟無論是文人武將，只要是個有血性的正常人。
誰會不去噁心內奸這種豬狗不如的存在？
尤其是文人，自古便有風骨一說。
對於這種近、乎賣主求榮，背信棄義的小人行徑，更是發自骨子裡的不齒。
但這個王凌呢？
就算是他與高順將軍的關係沒有柳明軒那麼深厚，這也絕對不正常。
畢竟，他也是一個會親自辭別京城繁華，不遠千里趕來這前線黃沙之地的人。
怎麼可能會沒有半點血性？
看著對方，姜恆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狗東西，演，你接著演！
本來他還覺得自己僅僅因為一些筆畫的慣性。
從而就去懷疑一個人，有些太過唐突了。
可現在……
小子，我看你還怎麼跑！
“柳軍師，王公子，請吧。”
姜恆上前一步，將那封罪證信件，連同筆墨紙硯，一同擺在了兩人面前的案几上。
“還請二位模仿此信筆跡，助將軍一臂之力。”
柳明軒沒有半分猶豫，拿起信紙，細細揣摩，口中還不住地分析著。
“此人筆鋒凌厲，轉折處力道極大，可見其人性格狠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模仿之時，需得將這份狠勁融入筆端……”
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沉浸在了一個書法家和謀士的視角之中。
想要為高順的反間計貢獻最完美的作品。
而一旁的王凌，也學著老師的樣子，湊上前去，低頭看向那封信。
然而，就在他目光觸及信紙時，姜恆也敏銳地捕捉到，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猛縮了一下！
雖然只有一下。
但姜恆現在可是完完全全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
就是這個反應！
一個正常的文人，看到這封信，第一反應是分析字跡，揣摩筆法。
而他王凌，第一反應卻是驚懼！
那是做賊心虛的賊，在看到自己本以為早已銷燬的罪證，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面前時，最本能的反應！
好！很好！
姜恆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還貼心的為兩人介紹道。
“二位請看，此信所用紙張，乃是京中常見的澄心堂紙。”
“筆墨也是上好的徽墨，想來那內奸家境頗為殷實。”
這話一出，柳明軒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可王凌的眼角，卻再次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對此姜恆嘴角的笑意倒是更濃了幾分。
“開始吧。”
高順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帳內的沉寂。
柳明軒當即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氣，提筆蘸墨，凝神於筆尖，筆走龍蛇。
而王凌，在經過了最初的慌亂之後，也迅速調整好了心態。
他也拿起毛筆，深呼吸，擺出一副專心致志的模樣。
他的動作很穩，手腕懸空，指節分明，姿勢標準得無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