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拋掉一切出逃
安小小笑著,眼睛眯成了好看的弧線。
心底有個聲音答道,“是新生,用血與淚好不容易換來的新生。”
何以柔提議道,“晚上開瓶香檳慶祝下吧。”
“好。”
安小小滿口應著。
她餘光撇到了被關機丟在一旁的手機,她伸手取過。
剛開機就響起了一連串的提示音。
都是喬染秋打來的。
安小小這才想起,他除了是那人的好友之外,還是自己的老闆。
她嘆了口氣,凡事都得善始善終,再不濟對公司也該有個交代。
“喬總,十分抱歉,因為個人原因,我決定辭去行政助理的職務,懇請您批准。”
——安小小
按下傳送鍵,安小小重新關機,將手機卡拔了出來。
她起身走到窗邊,迎著暖風毫不猶豫的丟了下去。
“滴。”
正與博揚相顧無言的喬染秋,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激動道,“是安小小。”
聞言,本來無精打采靠在床頭的博揚瞬時掀開了被子。
他踩在冰涼的地板上,風一樣的衝到了喬染秋的面前奪過手機。
他嘴唇囁嚅著讀著上面僅有的兩行字。
心底又酸又軟,不知不覺竟紅了眼眶,藉著好友的手機,博揚打了過去。
他緊緊的將手機貼到了耳側,生怕漏聽一個音節。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隨著冰冷的女生,眼淚登時流了下來。
博揚慌張不堪,他將手機一把塞到了喬染秋的懷裡,轉頭往門口跑去。
喬染秋趕忙攔下了他,“你幹什麼。”
博揚豆粒大的淚水流進了嘴巴里,他蠕動著嘴唇,發出沙啞的聲音。
“我要去找她。”
“我要去找安小小。”
喬染秋搖晃著他的肩膀,“你冷靜點,你知道去哪找她嗎?”
博揚不住的搖著頭,幾乎要支撐不住倒下去。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喬染秋嘆了口氣,“要找人至少也得有個方向。你先把身體養好,其他的事交給我來做。”
見博揚不再掙扎,喬染秋扶著他輕聲道,“來,回床上歇著。”
博揚像破碎的玩偶,他神情空洞,腿僵硬的宛如機器。
重新安頓好博揚,喬染秋才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他點了根菸,滿臉愁苦。
直到黃昏,喬染秋才拎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回去。
博揚還維持著他走時候的姿勢,僵硬的像一尊雕像。
見他進來,博揚眼睛緊緊的黏在他身上。
喬染秋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單手將門關上,隔絕掉不停湧入的冷風,慢條斯理的將飯菜擺到了病床旁的桌子上。
沉默讓博揚坐不住了,他伸手抓住了好友的袖子。
“小小,有訊息了嗎?”
“先吃飯。”
喬染秋就筷子遞給他。
博揚看著他,“先告訴我,有沒有她的訊息。”
喬染秋看著他蒼白的臉嘆了口氣妥協道,“有,你先把飯吃了。”
博揚的眼睛裡有了些神采,卻沒有要接筷子的意思。
他正滿眼希冀的看著喬染秋。
“吃完我就告訴你。”
“你說的。”
博揚幾乎是從好友手中奪走了筷子。
他端過餐盒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著,嘴巴鼓鼓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喬染秋。
“我吃飽了。”
一份菜見了底,博揚隨手擦了擦嘴角殘留的湯汁,含糊道。
“再吃點。”
博揚堅持看著他一動不動,“告訴我。”
“她應該在洛河。”
聞言,博揚眼睛瞬間瞪大,他忙不迭下了床。
“你去哪?”
喬染秋一把拽住了他。
“我要去找她。”
博揚急促的呼吸著,溫熱的氣體自鼻腔中噴出。
喬染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胳膊,“洛河那麼大,你知道去哪找嗎?”
博揚攥起了拳頭,他咬牙堅定道,“找不到就一寸寸的找,哪怕要將洛河翻個底朝天,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喬染秋自知自己攔不住他。
他嘆了口氣,放軟了聲音,“要去找人也不能這麼去,你媽正派人四處找你。”
“現在出去,恐怕你還沒到機場就被捉回去了。”
博揚甩開了好友的手,他跺著腳,近乎咆哮,“可我等不了了!”
“你冷靜點,我來想辦法送你出去。”
博揚安靜下來,他身形搖晃著,像隨風飄揚的風帆。
僅是兩天的功夫,他就瘦了一圈,眼窩深陷,憔悴不堪。
喬染秋囑咐道,“我出去一下,你在這兒等我。”
博揚木訥的點了點頭。
門一開一合,又帶來了些許的涼氣,深秋當真涼了心。
洛河,安小小正與何以柔進行著“劫後餘生”的狂歡。
安小小換了身白色的短裙,她已微醺,肩帶滑落到一旁,正半躺在沙發上,紅唇瀲了水光,很是撩人。
“你說,我選男人的眼光怎麼這麼差啊?”
她拍打著胸膛,抱怨道,“不是媽寶男就是心機婊。”
何以柔眼神也有些迷離,她癱在地板上,頭髮不時掃過肩頭。
她仰頭喝了口暗紅色的酒,“只是一段經歷而已。”
安小小從沙發上滑落,她揉著暈乎乎的腦袋,苦笑哀嘆道,“可這也太痛苦了。”
何以柔歪著頭看向她,“你也開心過不是嗎?”
曾經的歡愉,像是走馬燈,在安小小的腦海裡一一閃過。
“是啊,很快樂。”
她喝了口酒,嗆出了眼淚。
“如果時間能重來……”
話說了一半,安小小嗤笑一聲,掐斷了接下來的話。
她嘆息了一聲,像是說給自己聽,“世界上根本沒有如果,更別提重來。”
何以柔問道,“接下來打算做些什麼?”
安小小似自泥潭中走出,她將最後的酒飲盡,高聲道,“先玩個痛快再說。”
這幾個月的工作,她手頭已經有了些積蓄,足以支撐她偷幾個月的懶。
何以柔拍了拍她,“放鬆完了還是要投入戰鬥的。”
是啊,生而為人根本沒有偷懶的機會,哪怕沒有鋼槍,也要赤手空拳上場拼殺。
安小小噘著嘴,抱怨道,“你又潑我冷水。”
何以柔笑著攤了攤手,“我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未來變幻莫測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一切還是早點打算好。”
“唔~”
安小小倒地,她佯裝受傷咕噥著撒嬌。
何以柔起身開啟了老式留聲機,黑色磁碟緩緩轉動起來,銅色的喇叭花淌出了音樂。
柔和的旋律在空間裡迴響,安小小閉上了眼睛。
轉眼已是深夜,病房裡一片寂靜,博揚似木樁一樣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看著門板。
“凍死了。”
滿身涼氣的喬染秋搓著被風吹的通紅的手從外邊走了進來。
他身後還跟著一位五十歲左右的男人。
博揚嚯的一下站了起來。
“這是劉叔,長年從事運輸。”
劉叔大號劉雲濤,是當地有名的蛇頭,他黝黑的皮膚上滿布溝壑,眼睛卻像鷹一般異常明亮。
只見他上前一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躬身笑著,“博總,幸會。”
恍惚久了,博揚一時無法適應如此寒暄,他握住那雙粗糙皸裂的手,而後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喬染秋道,“我已經跟劉叔計劃好了,讓你假扮成水手,坐輪渡去洛河。”
劉叔自身後的包裹裡掏出了一套深灰色的棉服。
“這是衣服,請您換上,由於時間緊沒有新的,得委屈您一下。”
博揚毫不猶豫的接了過來,麻利的換上。
喬染秋將一個黑色的雙肩包遞給他,“裡面有些衣物,還有你的證件和銀行卡。”
“怕出現意外,我還放了些現金。”
博揚抱著沉甸甸的包看著他。
四目相對,喬染秋垂下了眼,他嘆了口氣,“趁著夜深,快走吧。”
博揚依舊怔怔的看著他。
“謝謝。”
博揚自喉嚨深處擠出了兩個字。
喬染秋笑著,“謝什麼。”
博揚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喬染秋攔下。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要走趕緊走。”
博揚沉默著上前,緊緊的抱住了他,悶聲道,“走了。”
喬染秋錘了下他的肩膀,笑道,“帶著安小小一起回來。”
“嗯。”
博揚與劉叔走遠,影子在地板上越來越長,越來越淡,最後消失不見。
喬染秋嘆了口氣,喃喃道,“希望會有個好結果。”
海邊的夜裡帶著潮溼,一路走來博揚的頭髮已經掛上了水珠。
劉叔帶著他上了船,濃重的魚腥味讓博揚有些想吐。
“博總,環境不好,您將就下。”
博揚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他站在船尖,仰頭看著天邊皎皎的明月,自言自語道,“小小,等著我。”
“開船了。”
中氣十足的漢子聲自不遠處傳來。
深色的水被撥動發出呢喃般的聲響,船走動起來,很快便已看不見岸邊。
他們置身在大海中央,四周一片漆黑。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博揚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跟他中年男人正叼著煙向他走來。
男人自顧自的走到他身邊坐下,“來一根?”
“謝謝。”
博揚點起了煙,重重的吸了一口。
男人問道,“你也是去洛河打工的?”
“不,我找人。”
“什麼人?”
“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既然是重要,那為什麼弄丟了?”
“因為……我膽小又貪心。”
貪心一時的歡愉,怯懦不敢說出真相。
男人頗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定會找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