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新任公社書記有請
張向東搖了搖頭，接過話頭，語氣沉穩的解釋道：“老雷，別自己嚇自己。
飯館的掛靠單位還是農機廠，名義上還是集體企業，根本性質沒變。
我們這只是內部的一種出資和分配方式的調整，相當於我們借錢給飯館擴大經營，然後飯館用利潤來還錢，分紅。
本質上，跟生產隊里社員集資買拖拉機，年底按工分和出資比例分紅，是一個道理。
跟我現在搞的小王莊磚窯，也是一個性質。
只不過我們把這個出資和分利的規矩，提前白紙黑字說清楚，寫明白而已。”
他看向雷東寶，用最實在的話點明核心：“別的你不用多想。
你只需要知道你投了錢，佔了這百分之二十的股。
以後就算你天天在靈井鎮食品站上班，不來農機廠飯館看一眼，不幹一點活。
只要這飯館還在賺錢，每年到了時候，就有你應得的一份錢，自動分到你手上！
這就叫作。。。。嗯，躺著也能把錢掙了！”
最後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立即開啟了雷東寶那生了鏽的腦子。
雖然前面那些“股份制”、“資本主義”聽的他頭大，但“不幹活也能分錢”這七個字，他聽的卻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
出點錢，然後啥也不用管，坐等著收錢？
雷東寶臉上的困惑、緊張、疑慮瞬間一掃而空，眼睛瞪的溜圓。
他猛一拍大腿，咧開大嘴笑了起來：“哎呀！你早這麼說不就完了嘛！
哈哈哈！好事啊！天大的好事，投。。。必須投！俺那兩千。。。。。呃，反正俺那份都投了！”
他那變臉的速度，看的旁邊的黃建平一愣一愣的。
雷東寶笑呵呵的湊近張向東，又是佩服又是好奇地打量著他，忍不住問道：“向東兄弟，俺真是服了你了！
你咋懂這麼多彎彎繞繞的？俺以前也在南邊前線當過兵，打過仗，也算見過點世面，可跟你這一比，俺感覺自個兒就是個睜眼瞎啊！”
黃建平也同樣投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能在這個集體經濟思維根深蒂固的年代，如此清晰熟練的提出並設計一套“股份制”的合作方案。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退伍兵，一個山裡獵人能有的見識和魄力。
這個張向東，到底是什麼來頭？
張向東面對兩人好奇的目光，只是淡淡笑了笑，隨手掏出一支菸點上，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他總不能告訴眼前這兩人，自己是個從幾十年後重生回來的老鬼，見過市場經濟的洪流如何席捲一切，這點股份制的小把戲，在後世連擺地攤的都知道吧？
最終張向東和雷東寶往農機廠飯館這個“無底洞”裡，投了整整四千塊錢。
其中三千塊，算作兩人各佔百分之二十股份的入股資金，剩下的一千，則按照農村信用社的貸款利率，算作借給黃建平的個人借款，白紙黑字寫了借條，利息照付。
雷東寶揣著剩下的錢和那張代表著“躺著收錢”希望的股份協議，心裡既踏實又有點飄忽忽的不真實感。
張向東則一如既往的平靜，彷彿只是做了一筆微不足道的小買賣。
這邊剛處理完飯館的危機，小王莊磚窯那邊就傳來了好訊息。
第一筆大生意上門了！
大王鎮公社要修建新的幹部宿舍樓，需要大批優質的紅磚。
新上任的公社書記廖平原親自拍板，決定就近採購，就用小王莊磚窯燒出來的磚。
訊息是大隊書記曹國慶屁顛屁顛跑來告訴張向東的，他臉上笑開了花，彷彿已經看到了磚窯財源滾滾的未來。
但傳達完這個喜訊後，曹國慶又搓著手，有些遲疑地補充了一句：“向東啊，廖書記。。。。還特意說了，讓你抽空去公社一趟，他想跟你談談。”
這話讓周圍的喜悅氣氛微微一滯。
張向東跟上一任書記陳清河的關係勢同水火，這是大王鎮上公開的秘密。
而廖平原作為陳清河的心腹秘書，以前也沒少給張向東和小王莊使絆子。
雖說現在陳清河走了，廖平原上位了，但這突然的示好和邀請，總讓人覺得透著股蹊蹺。
小姨子陳夏荷當時就在旁邊，一聽這話立刻柳眉倒豎，扯著張向東的袖子勸道：“姐夫別去，姓廖的肯定沒安好心。
這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那廖平原以前跟著陳清河，沒少刁難咱們，現在突然要見你準沒好事！
說不定就是設好了套等你鑽呢！”
張向東拍了拍陳夏荷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沉吟了片刻，還是決定去一趟。
老話說的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廖平原既然坐在了那個位置上，有些場面終究是避不開的。
他也想看看，這位新書記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第二天一早，張向東就騎著冬雪那輛二六車，來到了大王鎮公社。
自從年後風波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踏進這裡。
公社大院似乎沒什麼變化，但又好像處處都不同了。
院子裡走動的工作人員幾乎全是新面孔，一個個步履匆匆，表情嚴肅，透著一種新官上任後的緊張和忙碌氣息。
陳清河時代的那些老人，似乎一夜之間都消失了。
他在門口登了記，說明來意，接待他的年輕幹事態度倒還算客氣，讓他稍等，然後轉身上樓通報。
沒等多久，樓梯上就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只見新上任的公社書記廖平原，穿著一身嶄新的藍色幹部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竟然親自下樓來了！
更讓張向東有些意外的是，廖平原臉上非但沒有絲毫倨傲或疏遠，反而堆滿了熱情甚至帶點謙遜的笑容。
距離大老遠就伸出了手：“哎呀向東同志，歡迎歡迎！可把你盼來了。
快！快請上樓！咱辦公室裡說話。”
這過分熱情的架勢，讓張向東心裡那點警惕性又提高了幾分。
他不動聲色的和廖平原握了握手，跟著他上了二樓，走進了那間曾經屬於陳清河的書記辦公室。
辦公室裡的佈置變了不少，顯的更加簡潔。
廖平原親自給張向東泡了杯熱茶，又敬上一支帶過濾嘴的好煙，動作殷勤的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落座之後，他先是扯了幾句關於小王莊磚窯質量好，社員幹勁足的閒篇，誇讚之詞不絕於口。
張向東只是安靜的聽著，偶爾點點頭，並不接話。
他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煙霧繚繞中，目光平靜地看著廖平原的精彩表演。
廖平原自己唱了半天獨角戲，見張向東始終不接茬，臉上的笑容漸漸有些掛不住了，辦公室內的氛變的有些尷尬。
他乾咳了兩聲，終於切入正題：“向東同志啊，這次公社決定採購你們磚窯的紅磚來蓋宿舍樓，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張向東放下茶杯，搖搖頭：“請廖書記明示。”
廖平原哈哈一笑，試圖讓氣氛重新活躍起來：“因為你啊，向東同志！就是因為看好你張向東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