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去留無意,寵辱不驚
這個機會對於山溝裡的孩子來說,無異於一步登天。
崔大牛,白二栓他們都聽的屏住了呼吸,眼裡滿是羨慕。
就連趙三江都微微頷首,覺得這確實是個天大的好事。
鹿海潮看向張向東,語氣肯定的道:“向東同志,你看這樣行不行?
等我回到臨江立刻就和學院領導溝通,專門為陳同學組織一場特招考試。
只要她基礎過關,我保證寒假過後的新學期,她就能成為臨江林業大學的一名正式大學生!”
張向東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臉上剛露出感激的神色,正要開口替陳冬雪答應下來。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胳膊被輕輕拽了拽。
他疑惑的低下頭,正對上陳冬雪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小丫頭臉上依舊帶著濃濃的怯意,但眼神裡卻透出一股異常的堅定。
她微微搖了搖頭,聲音細如蚊吟的說:“姐夫。。。我。。。。。我不想走後門讀大學。”
“什麼?”張向東似乎沒聽清。
陳冬雪臉一紅,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抬起頭,勇敢的看向面露錯愕的鹿海潮。
“鹿教授,謝謝您的好意我。。。。我想參加今年的高考。我想。。。。。靠自己考去心儀的學校。”
此言一出口,院子裡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空氣彷彿凝固了幾秒。
崔大牛最先反應過來,他猛的一拍大腿,急得差點跳起來:“俺說冬雪丫頭!你。。。。你這不是過個冬天被凍傻了?
咱們大王鎮,不,咱們周邊這十里八鄉的多少年沒出過大學生了?
俺記得老書記就說過,咱們小王莊往前數三百年,都沒出過一個狀元郎。
現在天大的餡餅就擺在你眼前,人市裡的大教授保你去上那重點大學。
這。。。這不就是古時候中了狀元,披紅掛綵,騎馬遊街嗎?你咋。。。咋還非要自己去考呢?”
旁邊的白二栓皺了皺眉,扯了崔大牛一把,低聲道:“大牛,胡咧咧啥呢!早就是新社會了,哪還有什麼狀元郎,別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俺不管啥新社會舊社會!”崔大牛梗著脖子,臉漲的通紅:“能上那國家辦的重點大學,吃上商品糧,端上鐵飯碗,那就是鯉魚跳了龍門,就是狀元!
冬雪,你再好好想想,這機會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一步登天的大好事,你可不能犯糊塗選錯路啊!”
鹿教授也從最初的錯愕中回過神來,他扶了扶眼鏡,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他並沒有像崔大牛那樣激動,而是用一種更理性,更符合他學者身份的語氣說道:“這位小同志說話雖然直白了些,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陳同學,我並非質疑你的能力和志向,相反我很欣賞你這份志氣。
但是,我們必須要正視一個現實問題。”
說到這,教授和善的目光慢慢變的嚴肅起來:“我們國家的教育資源目前來看,分佈是極其不均衡的。
清河縣是革命老區,也是貧困地區,地方上的首要任務是解決群眾的溫飽問題,大力發展經濟。
在教育投入上,確實存在短板,基礎比較薄弱,這是客觀事實。
而年前重啟的高考是全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是幾百萬學子在同一張試卷上的競爭。
臨江林業大學是國家重點院校,錄取分數線還是非常高的。
你很有天賦,但想要在這樣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需要克服的困難遠比你想像的要多。
特招是一條更穩妥,更能確保你接受高等教育的路徑,小陳同學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就連一直沉默旁觀的鹿鳴老校長,此刻也緩緩開了口:“冬雪丫頭,我老頭子教了一輩子的書,育人無數。
我一向主張學生當自立,求學需自強,不假外物,不恃捷徑。
但是。。。你的情況又有些特殊,你在數理方面的悟性是我近年來見過的少有的好苗子。
璞玉渾金,稍加雕琢必成大器,有時候過於執著於形式上的‘靠自己’,反而可能是一種心結,一種不必要的負擔。
高考一場變數極大,萬一屆時因為緊張,生病或者其他任何意外因素而發揮失常。
與心儀的大學失之交臂。。。。。那將是何等遺憾?這份遺憾,可能會困擾你很久很久。”
幾位長輩,或急切,或理性,或語重心長的勸著。
都在闡述著一個共同的觀點,那就是接受特招是眼下最明智最穩妥的選擇。
靠自己高考跟全國的莘莘學子競爭,風險太大,變數太多,根本不值得冒險。
陳冬雪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纖細的手指無意識的攪弄著衣角,顯露出內心的激烈掙扎。
鹿教授和鹿老校長的話,不得不說非常有道理,也非常現實。
自己萬一考砸了,豈不是辜負了姐夫,辜負了姐姐們,包括所有人的期望?
剛才那股勇氣在現實的重壓下,似乎正在一點點流逝。
就在她內心的天平即將傾斜的時候,一個沉穩而堅定的聲音清晰的在耳邊響起:“冬雪,我相信你。”
聲音不大,卻瞬間打破了院子裡凝滯的氣氛。
陳冬雪猛的抬起頭,詫異地看向聲音來源處,其他人也全都驚愕的將視線聚焦在那個男人身上。
說話的人正是張向東,他表情嚴肅,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成分。
“高考固然有一錘定音的風險,但他磨練的不僅僅是知識,更是心性!
去留無意,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寵辱不驚,漫隨天外雲捲雲舒!
我們冬雪,是能幹大事的人!未來的路還長,遇到的挑戰肯定會比一場考試艱難十倍百倍。
如果連高考這道小小的門檻都沒有信心憑自己的實力邁過去,那還不如現在就跟著我安心在這山林裡學學怎麼打獵,怎麼殺豬。
至少能保一輩子衣食無憂!”
他的話狠狠砸在陳冬雪的心頭上,也砸在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特別是那兩句意境悠遠的詩句,與他平日山野獵人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卻更添了幾分震撼力。
崔大牛張大了嘴巴,彷彿第一次認識自己這位好兄弟,白二栓跟崔是非也愣住了。
鹿教授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驚訝,鹿鳴老校長撫著鬍鬚的手停住了,渾濁的老眼裡爆出一抹精光,好像在說這小子果然與眾不同。
張向東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全在陳冬雪身上。
“冬雪,抬起頭!姐夫看好你!
咱不僅要考,還要考出個響動來,咱們的目標,不是將就,不是穩妥。
而是首都的清北大學,也讓所有人都看看,咱們山溝溝裡飛出的金鳳凰,一點都不比城裡的差!”
陳冬雪怔怔地看著姐夫,看著對方那張稜角分明的堅毅臉龐。
剛才那些猶豫,膽怯,自我懷疑,彷彿瞬間被這股強大的信念洪流衝的七零八落。
她用力點了點頭,聲音依舊不大,但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鹿教授謝謝您。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參加高考,靠我自己實現上大學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