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討封
棚屋內火光熾盛，柴火噼啪作響。
幾堆篝火邊早已打滿了地鋪，下午在雨中奔行許久，眾人都是疲憊不堪。
安排人輪流守夜後，也都紛紛睡下。
崔令光同樣裹著毯子假寐，實則暗自警惕，時刻留意著屋內動靜。
方才陸離雖未明說，但她也能猜出大概，今夜恐怕不會太平！
恍惚間，好似有某種尖細呢喃聲自夜空中傳遞過來。
而隨著這呢喃聲響起，她只覺腦子一昏，濃重的睡意頓時湧上心頭。
但與此同時，濃重的不安感襲上心頭。
黑暗中仿若有道陰冷目光貪婪覬覦，教她遍體生寒。
‘來了！’
她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就要睜眼，卻覺渾身綿軟無力。
眼皮好似有千斤沉重般，怎麼都睜不開。
正驚怒交加之際，突覺小腹一熱！
滾燙的熱流剎那間流過四肢百骸，將原本深沉的睏意盡數衝散。
她猛地一睜眼，整個人頓時醒來。
卻只見屋內人影綽綽，數十道人影無聲而立。
如此詭異的一幕，頓時讓她汗毛倒豎，空氣中都好似充滿不祥。
崔令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藉著屋內搖曳的火光這才看清，那些站立的人影都是自家護衛與夥計們。
整個商隊三十餘名夥計、護衛們皆是雙眼緊閉默然而立，恍若夢遊一般。
火光搖曳間，映得屋內眾人面色愈發陰森詭異。
她本能的就要暴起拔槍，突覺手背一熱，被人一把握住。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讓她安心的聲音：“噓，別喊，是我。”
陸離輕輕握住她手背，見她冷靜下來，這才低聲道：
“外面有邪祟惑人神智，先別打草驚蛇。”
正低聲說著，耳邊好似又有呢喃聲傳來。
那聲音自屋外響起，糅雜在夜風嗚咽之中，尖細而模糊，讓人聽不分明。
隨著這呢喃聲起，屋內原本默立的眾人紛紛轉身，邁著僵硬的步伐往外行去。
崔令光同樣感覺腦子一暈，但下一刻腹中熱流再次生出，將昏沉的睏意盡數驅散。
她何等聰明，頓時明白了過來：“是那碗符水？”
“嗯！”
陸離點點頭，指了指屋外漆黑的曠野：“髒東西就在外面，我們先陰它一手。”
陸離下午時就察覺到附近可能有邪祟，又豈會毫無準備？
從火堆邊毫無打鬥痕跡來推測，那邪祟十有八九是以惑神之法害人！
將人神志蠱惑住後，主動走出引頸就戮。
是以他特意用【鎮靈符】化出一碗符水，讓崔令光服下。
果然因為提前服下符水的緣故，崔令光成功抵抗住那邪法蠱惑，此時正是幫手。
說話間，陸離自揹簍中掏出那盛放血墨的竹筒，遞了過去。
崔令光默契接過，迅速拔出手槍，熟練的將彈匣中子彈退膛，挨個沾上血墨。
等待子彈血墨風乾的過程中，陸離低聲交代道：
“看這情形，外頭那邪祟所擅長就是惑神之法。”
他說著指向地上沾滿血墨的子彈：
“這類邪祟本體大多孱弱，待會你尋到機會直接開槍，不難解決的！”
“我知道了，多謝先生！”
崔令光眸光微閃，她是何等聰明的人兒，當即明白陸離的用意。
這是在讓她邀買人心！
她此時身份尷尬，等同於分家另立門戶，難保手下人心浮動。
是以陸離才讓她親手擊殺邪祟，救下眾人性命。
以此施恩立威，邀買人心！
她抿了抿嘴，看向陸離的目光中隱隱有光。
…………
屋外四下寂然，微弱月光映照下，一行三十餘人排著隊，步伐僵硬的徐徐前行。
陸離與崔令光同樣不動聲色的混在隊伍中。
行不多時，一行人就陸續停下。
藉著頭頂慘淡月光，崔令光仔細看去。
所有人都停在那破廟前，整整齊齊，一字排開。
慘白月光下，那破廟籠罩在濃重陰影之中，仿若有巨獸蟄伏，陰森而恐怖。
“嘻嘻嘻……”
陰森尖細的嬉笑聲傳來，廟門簷下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不多時，從陰影中走出了個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怪人。
那怪人似是欣喜的來回渡步，舉止卻顯得怪異僵硬。
好似蹣跚學步一般，嘴中自顧自的發出陣陣尖笑。
隨著這笑聲響起，眾人仿若大夢初醒一般紛紛睜眼。
只是意識雖清醒過來，身子卻依舊不能動彈。
此時眼見著這等詭異場景，所有人都是面色慘白，口中發出嗚嗚恐懼聲。
一時間哭嚎聲四起，頓時亂成一片。
那怪人見此，卻是越發的欣喜，口中尖笑不斷，似是享受眾人的恐懼。
如此過了有一盞茶功夫，直到眾人神情稍定，哭嚎漸止。
怪人這才停止了尖笑，蹣跚著走到人群右首一名夥計身前。
口中發出怪異的語調，尖聲問道：“後生仔，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吶？”
這夥計年歲不大，哪裡見過這等詭異之事，此刻早已被駭得臉色鐵青。
此時見那怪人湊近詢問，他只覺腦子一空，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
那怪人似是不悅的探過身來，斗笠下一雙眸子閃動著碧瀅瀅的綠光。
語氣兇狠的再次逼問：“後生仔，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吶？”
“像……像人！”
夥計被這一逼問，頓時六神無主，下意識應答。
那怪人也不計較，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尖笑。
隨即挪步至第二人身前，依舊尖聲詢問：“後生仔，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吶？”
這名夥計稍機靈些，雖也是駭得臉色慘白，口中卻下意識討好賣乖道：
“像神，您像神！”
“嘻嘻嘻……”
那怪人尖笑一聲，隨即不再管他，轉身逼問第三人。
如此依次逼問，有說像人，也有說像神的，不一而足。
這一刻，所有人都是心中膽寒！
他們哪裡還不曉得，這他孃的是髒東西討封啊！
一般討封，都只是詢問像不像人，若回答像人，則承其口封。
討封的精怪受其一縷氣運而變化，一般都會有所報答。
但這髒東西明顯就不懷好意，上來就直接問像人還是像神！
這就是要將人吃幹抹淨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