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萬民跪拜，功在社稷
黎明的光刺破黑暗，一夜未眠的龍口峽，安靜得可怕。
那震耳欲聾，日夜不休的咆哮水聲，消失了。
躲在臨時搭建的避難棚裡，瑟瑟發抖了一整夜的災民們，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他們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熟悉的冰冷水汽，而是一種帶著泥土芬芳的溫潤空氣。
他們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
那條盤踞在他們夢魘中，吞噬了無數親人與家園的渾濁惡龍，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平靜的，清澈見底的河流。陽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溫順得像一隻被人撫摸的貓。
河道被徹底改變了。
一道雄偉的魚嘴分水堤，如一柄天神之劍，將主河道一分為二。一道寬闊的排沙堰，將多餘的水流引向了遠方的荒地。而一道嶄新的，筆直的引水渠，正將清澈的河水，緩緩送入他們龜裂了數月的田地。
“水……水……”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看著那股清流沒過乾涸的田埂，發出一聲夢囈般的呢喃。
“水進田了！”
一個莊稼漢子連滾帶爬地跑到田邊，伸手探入那清涼的水中，然後將溼漉漉的手放在嘴邊，嚐了一口。
是甜的。
不是洪水的苦澀與腥臭。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那座剛剛竣工，還散發著石木清香的宏偉水利工程，看向站在堤壩最高處，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這不是人力。
這是神蹟。
“撲通！”
人群中，一位拄著柺杖，白髮蒼蒼的老者，顫巍巍地丟掉柺杖，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堤壩上的李太蒼，朝著那三位宛如神祇般的身影，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渾濁的老眼中，流下兩行滾燙的熱淚。
“神仙……是神仙下凡，來救我們這些苦命人啦！”
他嘶啞的哭喊，如同點燃了火藥桶的引線。
“撲通！撲通！撲通！”
一個，十個，一百個……
成千上萬的災民，黑壓壓地跪了下去。
他們丟掉了手中的窩頭，放下了懷裡的孩子，只是朝著那個方向，用最原始，最虔誠的方式，將自己的額頭，重重地磕在溼潤的泥土裡。
“神仙顯靈了！”
“多謝神仙救命之恩！”
“我給神仙立長生牌位！”
起初是雜亂的哭喊，很快，便匯聚成了一股整齊劃一，撼天動地的聲浪。
“神仙！神仙！神仙！”
數萬人的呼喊，匯聚成一股無形的洪流，聲震雲霄，讓山谷迴響，讓河水顫慄。
趙雲站在李太蒼身側，手按劍柄，看著眼前這萬民跪拜的場景，饒是他見慣了大場面，此刻也不禁心神激盪。
這，便是主公的偉力！
不憑刀兵，不憑權謀，只憑這經天緯地，改換山河的蓋世神工，便足以令萬民歸心！
魯班和李冰父子，站在一旁。
看著這宏偉的工程，聽著這山呼海嘯般的叩拜，他們的臉上，也露出了由衷的欣慰。
他們的畢生所學，他們的千古奇技，在主公的手中，終於化為了澤被蒼生的不世之功。
與這邊的狂熱崇拜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一邊的死寂。
工部尚書張功，和他帶來的那幾十名官員，還癱在原地。
一夜的驚嚇與寒冷，讓他們狼狽不堪。
他們聽著那一聲聲“神仙”，看著那黑壓壓跪倒的一片人，每個人的臉上都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無數個耳光。
羞愧，恐懼，絕望……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事實就擺在眼前。
一夜，僅僅一夜。
他們工部耗費數年，折損無數人力物力都束手無策的天災，就被這個年輕人，用他們無法理解的方式，徹底根治了。
這是何等諷刺？
張功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他看著那條溫順的河流，看著那跪拜的人群，他知道，自己完了。
徹徹底底地完了。
他不是輸給了李太蒼，他是輸給了這改天換地的神蹟。
他輸給了這萬民歸心的煌煌大勢！
“尚書大人……我們……我們……”
一個官員哆哆嗦嗦地爬到他身邊，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什麼？
說他們錯了？
說他們有眼無珠？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就在這時，趙雲冰冷的踱步聲傳來。
他一步步走到張功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癱軟如泥的二品大員。
“張尚書，三天之期未到，你也不用提頭來見了。”
趙雲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不過，我需要借你的人一用。”
他伸手指了指那些同樣癱軟在地的工部官員。
“此地工程後續，尚需人力監察維護，就勞煩各位大人，在此地住上一年半載，為李公子分憂了。”
這話一出，張功等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比死人還要難看。
讓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朝廷大員，留在這荒山野嶺的工地上一年半載？
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不……趙將軍，我……”
張功想要辯解，卻被趙雲直接打斷。
“這是命令。”
趙雲拿起了手中的聖旨。
“違令者，斬。”
冰冷的三個字，讓張功把所有的話都吞回了肚子裡，只剩下無盡的絕望。
……
天啟城。
當數匹快馬不分先後地衝入城門，當數個信使連滾帶爬地衝向皇宮與各大府邸時，整個天啟城，都因為他們帶來的同一個訊息，而陷入了巨大的震動之中。
“龍口峽水患……平了！”
“一夜之間！神工天降！惡龍被馴！”
“李太蒼公子，畫地為圖，點石成兵，一夜之間，根治百年水患！”
訊息以一種近乎爆炸的方式，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起初，無人相信。
“什麼？一夜？你當是神仙下凡嗎？”
“點石成兵？這是說書先生編的故事吧！”
可當越來越多的信使，甚至是一些從龍口峽連夜逃回來的商賈，都用無比肯定和狂熱的口吻，描述著那神蹟般的場面時，質疑的聲音消失了。
因為這一次，不是傳言，不是猜測。
而是有數萬雙眼睛，親眼見證的奇蹟！
東宮。
“砰！”
又一隻價值連城的琉璃盞，被太子李玄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變成了無數碎片。
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面色鐵青，聽著手下探子帶回來的，那如同神話故事一般的稟報。
“你說……他畫出了一張圖，然後從圖裡走出了三個人？”
“回殿下，千真萬確！那三人自稱魯班、李冰，被李太蒼稱呼為主公！”
“然後呢？他又畫出了一堆怪物，點石成兵，一夜就建好了都江堰？”太子的聲音都變了調。
“是……是機關傀儡術，那三人說……是工家小技……”探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看到太子的臉已經扭曲了。
“小技？”
李玄承怒極反笑。
“哈哈哈哈！好一個工家小技！”
他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几，上面的奏摺、筆墨散落一地。
“一夜之間，根治百年水患……經天緯地之才……哈哈哈！”
笑著笑著，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一種冰冷的，陌生的情緒，第一次從他的心底升起。
那不是嫉妒，也不是憤怒。
是恐懼。
他第一次對李太蒼，這個他從未放在眼裡的皇弟，產生了一絲髮自內心的恐懼。
陰謀詭計？收買人心？培植黨羽？
這些手段，在那種改天換地的偉力面前，算得了什麼？
自己經營多年的勢力，在那一夜神蹟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個笑話！
“此人……此人絕非凡人！”
李玄承喃喃自語，身體竟有些發冷。
“此等人物，若不能為我所用，便……便斷不能留！”
……
太極殿。
夏皇李世延，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聽著下方禁軍統領和數名信使，激動到語無倫次的稟報。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撼與不敢置信。
當最後一名信使，將那句“萬民跪拜，高呼神仙”的話說出口時，夏皇李世延，這位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再也控制不住。
他猛地從龍椅上站起，雙手撐著龍案，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沉默了許久。
他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洪亮，充滿了無盡的喜悅與自豪，在空曠的大殿中久久迴盪。
“好！”
“好！”
“好！”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充滿了帝王的威嚴與欣慰。
“一夜之間，馴服惡龍！朕的蒼兒，真乃神人也！”
他環視下方目瞪口呆的群臣，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湧上心頭。
“此等萬世不拔之基業，朕要親眼去看看！”
“此等為國為民之英雄，朕要親自為他封賞！”
夏皇李世延猛地一揮龍袖，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下達了讓整個朝堂都為之震動的命令。
“傳朕旨意！”
“擺駕！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