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筆落驚神，武侯降臨
城主府，聽雪閣。
此地是青陽城最雅緻的所在，平日裡唯有城主趙無極宴請最尊貴的客人時，方才捨得開啟。
但此刻，方圓百米之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城主府的親衛裡三層外三層，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連一隻蚊子都休想飛入。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氣氛肅殺到了極點。
閣樓之外，趙無極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額頭上的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
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這火燒眉毛的關頭，李公子把自己關起來畫畫，到底是個什麼路數？
難道真要畫出一支神兵天降，去把那勞什子神將墓給端了？
可這……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袁天罡則如同一尊鐵鑄的雕像，負手而立，靜靜地站在閣樓門前，一動不動。
他那張青銅面具下，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但他知道，主公每一次動筆，都將為這個世界帶來新的變數。
他只需要等待，並執行命令。
靜室之內，檀香嫋嫋，青煙盤旋而上。
李太蒼剛剛沐浴更衣，換上了一身寬鬆的白袍。他摒除了腦中一切雜念，將自己的精神、氣血、意志，全部調整到了最巔峰，最圓滿的狀態。
面前的案几上，鋪著一張光潔如鏡，薄如蟬翼的頂級雪蠶紙。此紙乃是取雪山之巔的冰蠶絲所制，水火不侵，千年不腐，是畫師夢寐以求的至寶。
旁邊，一方古硯中，盛著由他自己指尖逼出的，殷紅如寶石般的精血。
一切準備就緒。
李太蒼的腦海中，緩緩浮現出那篇足以名垂千古的《出師表》。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千鈞之重，蘊含著一位千古名相畢生的忠誠、智慧、心血與執著。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支紫毫狼筆。
筆尖沾染了鮮紅的精血，一股濃烈的氣血之力瞬間瀰漫開來。
然而，就在他準備落筆的剎那，他的手腕，卻猛地僵在了半空！
不對！
感覺不對！
他體內的氣血雖然澎湃，精神意志也凝聚到了極點，可當他試圖將這股力量注入筆端時，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滯澀與抗拒。
就像是想用一把開山大斧，去做精細的繡花活，根本無從下手！
這和他之前畫不良人、畫白起時的感覺，截然不同！
畫不良人，他心中所想，是掌控黑暗，肅清寰宇的掌控欲。
畫白起，他胸中激盪的，是坑殺四十萬降卒，席捲六合的滔天殺伐之氣！
那種力量，霸道，純粹，充滿了毀滅與征服的意志！
可是現在，他要召喚的，是諸葛孔明！
是一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千古賢相！
他需要的，絕不是那股冰冷的殺伐之氣！
系統提示中說得很清楚，需要的是“浩然正氣”！
可浩然正氣，究竟是什麼？
李太蒼眉頭緊鎖，筆懸半空，遲遲無法落下。他嘗試著平復心中的殺意，想象著朗朗乾坤，山河壯麗的景象，可那股滯澀感，依舊存在。
精血為墨，畫卷為體，精神為引。
若是精神意志不對，畫出來的，恐怕也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甚至，根本就畫不出來！
這【文定天下】的召喚，比【武鎮山河】要難上百倍！
李太蒼緩緩放下了筆，閉上了雙眼。
整個靜室，瞬間陷入了絕對的寂靜。
他不再去思考如何書寫，而是將自己的全部心神，沉浸到了那個遙遠而悲壯的時代。
他的意識，彷彿穿越了千年的時光。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個風雨飄搖的王朝，偏安一隅，國力衰微，強敵環伺。
他看到了。
看到了白帝城下，一位英雄末路的帝王，在病榻之上，泣血託孤。那份沉甸甸的信任與囑託，足以壓垮任何人的脊樑。
“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這不僅僅是託付江山，更是託付了一生的理想與希望！
他又看到了。
看到了一位身穿八卦袍的丞相，在成都的府邸內，夜深人靜，秉燭疾書。
他的鬢角，已經染上了風霜。
他的眼眸，寫滿了疲憊，卻依舊燃燒著不滅的火焰。
他知道，北伐，很難。
以一州疲敝之地，去對抗佔據天下的九州強敵，無異於以卵擊石。
他也知道，朝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有無數的掣肘在等待著他。
他更知道，這一去，或許就是永別。
但是，他必須去！
為了先帝的知遇之恩！
為了興復漢室的宏願！
為了給那個風雨飄搖的王朝，爭得一線生機！
這是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決絕！
這是一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悲壯！
這是一種為天下蒼生謀太平，為黎民百姓立未來的濟世之心！
轟！
一股前所未有，沛然莫御的宏大氣息，猛地從李太蒼的胸中升騰而起！
這股氣息，不帶半點殺伐，卻比山嶽更加厚重！
這股氣息，不含絲毫霸道，卻比江河更加浩瀚！
這，就是浩然正氣！
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宏願之氣！
李太-蒼猛然睜開了雙眼！
那雙深邃的眸子裡，不再有冰冷的殺意，取而代之的，是看透世事的滄桑，和心懷天下的悲憫！
他再次提筆，蘸血！
這一次，那支筆，在他的手中輕若無物。
那殷紅的精血，與他胸中的浩然之氣，完美地融為了一體！
他手腕微動，落筆！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第一個字落下，整個靜室，猛地一顫！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聽雪閣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守在門外的袁天罡和趙無極，同時身體一震！
“這……這是什麼？！”
趙無極駭然失色！
他感覺到了一股氣息，一股讓他從靈魂深處，都感到敬畏與渺小的氣息！
在這股氣息面前，他這個青陽城主，所謂的權勢，所謂的地位，都渺小得如同塵埃！
他彷彿看到了一位頂天立地的聖賢，正在用他的心血，書寫著一篇足以令天地動容的篇章！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想要當場跪下，頂禮膜拜！
袁天罡的面具下，也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感受過主公的殺伐之氣，那是足以讓鬼神退避的恐怖意志！
可眼下這股氣息，卻截然不同！
它溫和，博大，充滿了智慧與悲憫。彷彿不是來自於人間，而是來自於九天之上的聖人道場！
主公……這次召喚的，究竟是何等存在？！
靜室內，李太蒼已經完全沉浸其中。
他不再是李太蒼。
他就是那個站在歷史分岔路口，肩負著整個國家命運的蜀漢丞相！
“……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筆走龍蛇，每一個字，都蘊含著他對時局的憂慮。
“……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
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對後主劉禪的殷切勸諫。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
他的筆觸，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痛心！
隨著他的書寫，他體內的精血和浩然正氣，瘋狂地湧入雪蠶紙中！
整張紙，開始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輝！
風，不知從何處起，在靜室中盤旋。
那嫋嫋的檀香青煙，彷彿受到了指引，環繞著李太-蒼飛舞，最終匯入筆尖！
“……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
寫到這裡，他的眼前，彷彿浮現出了三顧茅廬的場景。
“……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
知遇之恩，重於泰山！
他的筆鋒，變得無比堅定！
“……受命以來，夙夜憂嘆，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
那南征的艱辛，彷彿就在昨日！
“……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漢室，還於舊都……”
一股沖天的豪情，與悲壯的決意，在他的筆下，轟然爆發！
金光越來越盛！
幾乎要將整個靜室都淹沒！
終於，他寫到了最後。
“……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當最後一個“言”字落下的瞬間！
轟！！！
整幅《出師表》，金光沖天而起！
那光芒，直接穿透了聽雪閣的屋頂，化作一道浩瀚的金色光柱，直衝雲霄！
整個青陽城，在這一刻，都被染上了一層神聖的金色！
無數人走出家門，駭然地望著天空中的異象，紛紛跪地叩拜，以為是神蹟降臨！
而在靜室之內，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雪蠶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彷彿活了過來！
它們脫離了紙面，化作一個個金色的符文，在空中盤旋，飛舞，吟誦著那篇感天動地的文字！
最終，所有的金色符文，匯聚於一處！
光芒之中，一道身影，踏著清風，緩緩凝聚成形。
他，身穿一件樸素的八卦道袍，頭戴綸巾，手持一柄羽扇。
他面如冠玉，眉目疏朗，一雙眼眸，深邃得如同包含了星辰宇宙，充滿了洞悉一切的智慧。
他的身上，沒有白起的殺氣，也沒有袁天罡的陰冷。
有的，只是一種溫潤如玉，卻又讓人不敢直視的淵渟嶽峙之感。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彷彿這世間的一切陰謀詭計，在他面前，都將無所遁形。
李太蒼看著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臥龍先生，諸葛孔明！
終於，他來了！
那道身影，目光落在了李太-蒼的身上，那雙智慧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讚許，一絲瞭然。
他對著李太蒼，微微一笑，收起羽扇，躬身長揖，行了一個鄭重無比的古禮。
那溫和而又充滿智慧的聲音，在靜室中緩緩響起：
“草民諸葛孔明，拜見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