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無形硝煙
剩餘的路程，梁微寧在存與不存之間反覆徘徊。
由於思緒過於投入，以至於突然接到公關部電話的時候，她腦子裡還裝著權衡利弊。
總監語氣難掩焦急，問陳先生是否在她身旁。
梁微寧看一眼對面正閉目養神的男人，輕聲‘嗯’了一下。
對方直奔主題，說明這通來電目的。
梁微寧聽完眉頭緊蹙，心裡生出不好預感。
電話結束通話後，她連忙用手機開啟香江衛視網，進入財經專欄，果然，一行大字標題橫在首頁。
#中港華潤話事人會面，疑與本埠醫療巨頭割袍斷交#
下方有很多相關連結。
比如：
#連霧島之行引發的‘核聚變’#
#中港捨近求遠，未來生態產業鏈將走向何方#
梁微寧熄掉手機，面露凝重。
到底是哪家記者膽子這麼大，竟然敢跟蹤偷拍陳敬淵。
新聞釋出的時間是十分鐘前，就在剛剛，公關部總監想徵詢大佬意見，是否要雷霆撤下這些關鍵詞。
畢竟涉及到公司戰略部署，對方不敢擅自做主。
梁微寧定下神來，抬目輕喚：“陳先生，有緊急情況。”
“說。”
男人薄唇微啟，卻未睜眼。
簡單口述，把事情講完，梁微寧補充一句：“想要將輿論影響降到最低，就必須在半小時內撤掉所有新聞。”
陳敬淵氣定神閒開口：“你覺得應不應該撤。”
？？
做下屬的，最怕聽到‘你覺得’這三個字。
不過，梁微寧已經習慣。
她發表自己的看法，“其實這條新聞對中港並非完全無利，甚至還能起到為連霧島專案造勢的作用，唯有一點，就是人情關係。”
新聞標題中的‘本埠醫療巨頭’，實則是暗指章氏集團。
兩家企業往來已久，且陳章兩家是世交，倘若就這般任由媒體發酵，豈不變相預設所謂‘割袍斷交’的說法。
陳敬淵為什麼會跳過章氏集團，選擇與遠在京城的華潤合作，箇中緣由她暫時揣摩不透。
但她相信，不管對錯，大佬走出的每一步棋，都必定有他的深謀遠慮。
只是，如果這件事傳到太平山董事長的耳裡，陳先生恐怕不好跟長輩交代。
有些話無須點明，大佬自然能領會她的意思。
然而每到這種時候，毫無例外，似乎急的永遠是她這個‘太監’。
陳敬淵冷靜的態度讓梁微寧心緒平穩不少，於是便問：“陳先生，要撤嗎？”
公關部全體待命，就等老闆發話。
車內空氣沉寂。
女孩目不轉睛的注視中，陳敬淵緩緩睜開眼，交代她，“十分鐘內，去查清兩件事。”
十分鐘。
梁微寧點頭，表示她聽著。
陳敬淵說：“第一件，上次敲定訪談目錄時，你說半個月前有媒體釋放陳章兩家聯姻的訊息，找到相關賬號，定位幕後主使。”
“好，第二件呢。”
男人繼續：“去查，雲頂山莊最新的股權變更情況。”
時間緊迫，梁微寧有條不紊地打出一通通電話，尋求公司各部門的鼎力協助。
三分鐘後，技術部查到散佈聯姻訊息的賬號ip地址，是位於尖沙咀天星碼頭附近的一家深巷報社，該報社已於一週前停止運營。
七分鐘後，法務部順藤摸瓜，查清報社主編是一名重癮賭徒，曾在澳門欠下鉅額賭債，後不知什麼原因，由章氏老宅的管家出面替其還清。
十分鐘後，手機裡收到行政部最後一條資訊，是關於雲頂山莊兩個月前的內部主體變更，最大持股者由原東家易主為章氏二公子。
前前後後，所有的事串聯在一起，全指向同一源頭，就是章家。
陳敬淵自始都沒去打斷，安靜的後座空間，只有女孩每隔兩分鐘一次的彙報聲，思路清晰，環環相扣，對各部門職責專長了如指掌，可以在訊息傳來的幾秒鐘內，迅速做出判斷和下一步指令。
這是中港速度，也是梁秘書的速度。
彙報完畢，梁微寧嚥了咽有些發乾的嗓子。
中央扶手箱開啟，裡面帶儲物功能，陳敬淵取出一瓶純淨水，擰鬆瓶蓋遞過去，動作紳士優雅。
“謝謝陳先生。”梁微寧禮貌地伸手接過。
斯斯文文喝幾口，將水瓶放好，然後端正坐姿靜待大佬接下來的安排。
連霧島專案的合作，章氏集團等候佳音已久，卻沒想到中途殺出個京城華潤。
散播聯姻謠言的事，梁微寧作為局外者不好評價，但就本次‘割袍斷交’事件來講，章家的這種‘逼宮’行為，真是有失大企風度。
雲頂山莊安保森嚴，若無當家主人的命令，誰敢把記者放進去。
傳聞章氏二公子不學無術，頭腦簡單，想必出此計策的該另有其人，總之，怎麼都跟章家脫不了干係。
陳敬淵穩坐車內，淡聲吩咐梁微寧做最後一件事，“告訴公關部，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我要在半小時內，坐實中港與華潤的合作。”
坐實。
可是，當前正進行初步交涉，後續具體事宜還未正式開展，拿什麼坐實？
總不能p圖吧。
這可是捏造事實，會吃官司的，哪家媒體敢接。
自然，這不是她需要考慮的問題，交給公關部總監頭疼去吧。
資訊傳送完，梁微寧替對方默哀三秒。
等待期間，她看向對面大佬，猶豫著問：“關於‘割袍斷交’的那條新聞，我們要不要發函澄清？”
章家雖然做得過分，但不至於真的斷絕往來，不說其他，就董事長那關決計是過不了的。
董事長看重世交情誼，之前被拍到和章家家主打高爾夫球就是最好的證明。
高爾夫。
又是高爾夫，這球實在太討厭。
陳敬淵盯著女孩情緒豐富的臉，音質偏冷：“既然是對方想要的結果，澄清大可不必。”
嗯？
梁微寧：“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等。”
男人只吐出一個字。
等半小時後公關部的答卷。
屆時，輿論再度發酵，形勢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自然有人比中港更急。
梁微寧仍舊沒想通，章氏集團這麼做到底有什麼好處？
無任何好處。
唯自食其果。
半小時後，另一條爆炸新聞登頂香江衛視網，梁微寧連忙開啟連結一看，瞬間震住。
不愧是公關部，佩服。
熱度持續上漲，財經圈內沸沸揚揚。
終於，在晚上七點零五分，章家坐不住了，以集團名義釋出公告，闢謠陳章兩家斷交謠言，並表明兩家關係如舊，不會因錯失一次合作而生出嫌隙，望大眾理性甄別，不要以訛傳訛。
掃完公告，梁微寧登入股市賬戶，悄悄看了一眼。
大佬說的沒錯，真把事情鬧大，最該著急的不是中港，而是始作俑者。
畢竟，章家許多生意都背靠陳家這棵大樹，斷交，只會讓股民對其失去信心，從而大量拋售，造成章氏集團股價紅線慘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