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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合約

薛仁學強抑住內心的激動,但臉上的喜色卻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

他之所以大喜不是因為盈豐米行從此以後找到了一個大客戶,甚至可以說狀元軍能給薛家帶來的利潤微乎其微,沈坤估算了一下狀元軍的糧食消耗大概在十五萬石左右,薛仁學做了十幾年糧食生意,料算的只會比其更準。

如今淮郡的糧食價格大概維持在一兩一錢到一兩二錢之間,沈坤以一兩銀子的收價來進盈豐米行的糧食,看上去每百石糧食,盈豐米行要虧一二百兩,但實際上賬不是這麼算的。

薛家的糧食散售從來不是重點,撐死天了能佔到薛家利潤份額的三成,薛家的糧食經營靠的是轉運,也就是說這些糧食薛家從各地收上來之後再轉賣給北方糧商,其價格撐破天也就一兩,現在直接賣給狀元軍不但不虧本還有的賺,因為薛家的糧食收價是八錢甚至更低,如果收價達到一兩,那麼市場價肯定也不會是現在的一兩一錢!

至於為何市場價達到一兩以上,民戶依舊要將糧食賣給盈豐米行,這是因為合約的制約作用。

一個大糧商的地位確定以及市場佔有率的多少就取決於在某地的合約多少,如果說等糧食收割,然後米商再派人下去挨村挨戶的收糧豈非是笑話?

如盈豐米行在淮郡差不多佔據了糧食市場的一成份額,這至少也是與幾千戶人家簽訂了糧食收購合約,合約中會明確限定糧食的收購價,比如七錢,那麼不管是糧食豐收導致米價下跌,乃至市場價不足七錢,又或者說遇上災年,糧價上漲到幾兩銀子一石,這些都與農戶沒有任何關係。

這對於農戶來說就是保價,讓他們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等於是將風險徹底轉嫁到了糧商的身上。

商人逐利,自不會做虧本的買賣,薛家乃至天底下絕大多數的糧商會這麼做就是考慮到糧價高於收價數錢的次數要遠比低於收價的次數要多得多,加上他們資本雄厚,也能扛得住接連幾年的虧損,一旦遇災,不但幾年的虧損足以彌補,還有大賺。

但是尋常百姓賭不起,畢竟銀子不能當飯吃,豐年糧賤,災年糧貴固然不假,可百姓之家如何預料又如何存糧?難不成讓新糧變沉糧再發黴生蟲?

所以與糧商簽下買賣合約才是最為穩妥的保肚之法,對於糧商來說也是有了穩定的供糧渠道,而且這些糧都是農戶自己送上各大米行的分號,這又省了糧商的轉運耗費,至於糧食有沒有截留完全無需多慮,災年和豐年的收成不同,一畝地能收多少差額並不會太大,那麼糧商根據差異早就定好了收糧的比例,這一點是農戶想賴也賴不掉的。

但是合約也不是一簽就成終身,往往是三年籤或者五年籤,最多的甚至有十年籤,而合約年限的不同,對於農戶最大的利好除了旱澇保收以外就在於借貸!

民戶要負擔沉重的賦稅,但一遇災年,如果朝廷沒有減免賦稅的政策,那麼他們需要繳納的賦稅不會短少一文,無數的百姓因此而破家,最終賣兒賣女賣田賣地賣了自己,這也是導致一個王朝最終覆滅的罪魁禍首之一的土地兼併!

如果說國人對什麼東西具有最強烈的佔有慾,那麼毫無疑問除了銀子之外便是土地,而且土地的重要性還要遠遠在銀子之上,因為土地是可以傳家的,有土地就有糧食,最不濟也能成為地主,可以衣食無憂。

尋常百姓在繳納賦稅的同時還要應付官府的盤剝,最終為了苟活一時只能選擇賣地,一兩百年下來,被逼賣地最終破產的百姓越來越多,而那些王侯、巨紳以及夠資格免稅的家族名下土地越來越多,從而導致土地兼併的發生。

一戶兩戶乃至十戶百戶的百姓失地破產不算什麼,就算是反抗,彈指之間也會被官府鎮壓,但千戶呢?只要有人號召就會成為嘯聚山林的惡匪,萬戶就會導致農民起義的爆發,十萬戶就會掀起造反的浪潮,最終將一代王朝徹底拖向深淵。

歷代君王,以史為鑑,又怎會不知道土地兼併的危害有多甚,但是就算貴為帝王之尊面對這種局面也是毫無辦法,因為土地免稅階層的勢力太過於龐大,龐大到就算帝王想要動手,最後也只能妥協放棄,否則最終很有可能死的是他自己。

強悍如嘉靖帝,一個大議禮,士大夫階層就和他爭鬥了十幾二十年,這還是皇家自己的事,還沒有涉及到士大夫自己切身的利益,更何況免稅階層還不僅僅只有士大夫,還有數萬的王族子弟以及海量的可以免稅的讀書人。

嘉靖帝若是要動土地免稅的心思,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整個天下的既得利益者們碾成齏粉!

皇室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是與百姓共治天下,這一點是自漢武帝獨尊儒術罷黜百家之後就形成的觀念,任何人都無可撼動!

但是錢莊和糧商的借貸辦法無疑是縮短土地兼併的方式之一,而後者還要遠遠優於前者。

能開錢莊的無一不是後臺強硬之輩,或者說錢莊背後的東家自己就是最強硬的靠山,比如江西境內的如意錢莊的幕後東家就一直傳聞是荊王一樣。

但是錢莊,一般的百姓哪裡能借到銀子,就算能借到銀子也會被利滾利最終逼的破產,甚至可以說錢莊借貸給尋常百姓的本身目的就不是為了息錢,而是土地,只有讓借貸的百姓還不起銀子,錢莊才能光明正大的去將借貸者名下的土地收歸己有,從而達到兼併的目的。

宋代王安石推行青苗法,是想以國家的名義用微薄的息錢放貸給百姓,只不過下面的官府違背了王荊公的本意,或者說是低估了利益階層貪婪的本性,最終導致一項利民之政成了害民的惡政。

各大糧商的放貸和錢莊有著本質的區別,他們甚至不能叫做放貸,而應該稱之為賒欠,也就是說與自己有合約的農戶如果需要銀子或者糧食,糧商可以接濟,至於什麼時候還,需要還多少,那要看來年的糧食豐收還是欠收,總之一句話,糧商不可能會逼迫與自己簽訂合約的農戶,因為這些農戶本身就是他們最為穩定的利益來源。

這不是朝廷的政策,甚至不能放到檯面,糧商也不可能毫無原則的進行賒欠,如果真那麼做,很容易觸犯利益階層的根本利益,一旦到了他們無法容忍的地步,憑藉糧商本身根本無從對抗。

不過這總算是一份希望,於是十之七八的農戶都願意和糧商簽訂合約,至少相對錢莊而言,糧商不會不擇手段的強奪他們手中原本就不多的土地。

糧商和農戶之間這種互利互惠的關係才是市場能夠穩定的基礎,但糧商生存的根本除了有農戶穩定的貨源之外,就是官場上的後援。

薛家的後臺倒了,現在最急需的就是尋找新的後臺作為依靠,否則就算薛家再如何家大業大,在長時間失去靠山的情況下,也只會成為官府魚肉的物件!

淮郡胡家之所以敢不把淮安知府衙門甚至沈坤看在眼裡,其原因不就在於胡家出了胡應嘉這麼一位位卑權重的吏部給事中嗎?

所以在沈坤錶露出對薛家的一絲善意之後,薛仁學腦子裡面立即閃過一個念頭,那就是沈坤或許就是值得薛家大力結交乃至不惜一切代價扶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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