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斷案
“威武……”
三班衙役將縣衙大堂的地面用殺威棒敲的震天響,一聲氣韻悠長的威武聲頓時讓整個縣衙似乎都蒙上了一層肅穆的光暈。
原本還有些喧鬧的縣衙大堂外的院子裡面頓時變得落針可聞。
吳履中邁步上堂,目光掃射了一眼大院,見數百百姓將大院擠的水洩不通,眉頭不禁一皺,在這建昌縣任父母官,開堂審案也有數十次,但還從來沒有一次前來聽審的百姓有過這麼多過。
吳履中自不會料到這一切都是雲堯有意為之,他就是要讓足夠多的百姓前來聽審,從而迫使吳履中不敢徇私枉法!
這有點像是在裹挾民意,哪怕雲堯自己也很清楚此番舉告官府,最終能奈何薛蘇兩家的可能性不足一成,但是他之所以這麼做豈能無因!
他首先要讓薛仁業和蘇天壽兩人身敗名裂!
圍觀的百姓再多也不可能真對吳履中造成太大影響,他真正需要做的事情不是化解三家之間的恩怨,是怎麼讓官府從這件事當中撇出去,至於雲家和薛蘇兩家後面怎麼打生打死,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只可惜昨天退堂之後,他對雲堯苦口婆心說了一肚子的廢話,然而云堯的堅持讓他也是無奈,不過最讓吳履中不滿的是,自始至終雲夏幀都沒露面!
薛弘父子和蘇恭父子辰時剛過便到了縣衙,面對兩位九江地界上跺跺腳商界都要震上三震的巨賈,吳履中自是不敢怠慢,稍微洗漱一下,連早飯都沒吃便穿好官服開堂審案,效率可謂任建昌知縣以來,史上之最!
實際上在昨天夜裡薛弘和蘇恭就已經趕到了縣城,深夜拜訪過了吳履中,並且達成了協定!
掃了一眼堂內,薛弘和蘇恭兩人站在一側,就算是豪商巨賈,但沒有功名官身,在這大堂上也只能站著,至於雲堯、薛仁業和蘇天壽自是老老實實的跪在堂中。
“堂下何人!”吳履中一拍驚堂木,該走的步驟總歸要先走一遍。
“學生雲堯。”
“草民薛仁業。”
“草……草民蘇……蘇天壽。”
吳履中撇了撇蘇天壽,眼中的鄙夷之色一閃而逝,都說老子英雄兒好漢,如今看來這蘇天壽卻是一個十足的草包,可憐了他爹也算得上是九江地界上的一代豪強。
“誰是苦主!”
雲堯叩首在地道:“學生雲堯乃是苦主。”
“狀告何事!”
雲堯當即再次將昨日在大堂上的話重新複述了一遍。
“薛仁業!”
“草民在!”
“蘇天壽!”
“在……”
“本官問你二人,雲堯之言是真是假!”
薛仁業頭稍稍抬起道:“回大老爺話,雲堯所言大多屬實,吳城鎮上的謠言說雲堯生有暗疾,不能人道的話確實是草民在酒醉之後無意說出,而且也只說過一次,但借腹生子一類的話草民從未說過,至於雲家老太君為此而逝,也恕草民不能認同,雲老太君年事已高,且據一直為其調養身體的周郎中所言,雲老太君宿疾纏身,即便沒有此番之事,陽壽也不會超過三個月,是以雲老太君之死確實是因受激,但這責任卻不能盡數落在草民二人頭上。”
吳履中微微頷首,似乎也比較認同薛仁業的話,雲家將一個已經快死了的老太太的死非要強按在薛蘇兩家的頭上,也確實有點過了。
“蘇天壽你有何話說。”
蘇天壽一呆,連忙磕頭道:“大老爺在上,草民冤枉……”
“冤枉?”吳履中眉頭皺的更深了幾分,冷聲道:“你有何冤屈,說出來聽聽。”
蘇天壽嘴巴張了張,公堂之上喊冤不是很正常的嗎,他看戲看得多了,也就隨口一喊,這縣尊大人咋就當真了捏……
果然是個草包,吳履中暗暗啐了一句,冷哼道:“薛仁業已經承認他說過雲堯有暗疾不能人道的話,並且言明他只對你說過,那本官問你,這雲馮氏借腹生子的話是不是你傳出去的。”
“是……啊,不是……”
吳履中狠狠一拍驚堂木,微怒道:“到底是還是不是!”
蘇天壽都快哭了,再不敢隱瞞,原原本本的將從酒館出來之後去了群芳閣的事情說了出來。
話未說完,蘇恭已是氣極,上前一步狠狠抽在蘇天壽臉上,暴怒道:“逆子,你敢當老子的話是耳旁風!還有,既然是你將這謠言說於窯姐兒聽,為何這麼多日不說!”
這一巴掌抽的極重,蘇天壽咳了一聲吐出兩顆帶血的牙齒,滿臉畏懼的看著他爹,他爹之所以不讓他去青樓,原因說出來令人心寒,因為他曾經染上過花柳,雖然被治好了,郎中也被銀子封了口,可蘇天壽知道這根刺一直都紮在他爹的心裡面。
但惡習哪有那麼容易改過來,自那以後蘇天壽確實很少去群芳閣,每次去也必然等他爹人在外地,即便如此他也從不在外過夜,他可以不在乎別的,但是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小命。
“蘇東家。”
蘇恭在公堂之後發飆,即便打的是自己的兒子,可身為父母官的吳履中的臉上也有點掛不住,當即不悅道:“本縣正在審案,你教訓兒子,選在公堂,是否有些不合適。”
蘇恭怒氣平息,拱手赫然道:“縣尊大人說的是,是蘇某失禮,蘇某給縣尊大人賠罪。”
“不必了,退下便是。”吳履中揮了揮手,數百百姓觀案,他身為一縣正印,威嚴豈容侵犯,不過蘇恭的身份終歸不是屁民可比,斥退了也就是了。
吳履中的目光再次落在蘇天壽臉上,問道:“如此說來,是你將雲堯不能人道的訊息告訴了群芳閣的芙兒,而散佈謠言的也是此女對吧。”
蘇天壽木然點了點頭。
雲堯已然快要氣瘋了,沒想到這事竟然還牽扯到窯子裡的妓子,如果他早些知道,這群芳閣就算背景再深,也早已經被他派人夷為平地!
雲堯之所以能這麼想,自然有其底氣,在吳城鎮上,還沒有哪一方勢力能強得過鎮上四大家,雲家一時半會奈何不了薛蘇兩家,但出手對付區區一家青樓,根本不存在半點難度!
也正是因為他暫時沒有辦法直接對薛蘇兩家出手,所以也只能將心中之仇,腹中之恨死死壓下等待時機,如果知道謠言的背後有群芳閣的妓子推波助瀾,至少這旬月之間,他還有個發洩怒火的地方!
但是蘇天壽這麼好的轉移怒火的機會都不把握,簡直不可理喻!
“鄭延,再去群芳閣查明情況,若是屬實,將那芙兒緝拿歸案,收入女監!”
鄭延領命,青樓乃銷金之地,這一趟想來不會白跑,至於那個什麼芙兒,落入監牢,基本上也就廢了。
“本案至此已然明瞭。”吳履中臉上頓時肅穆了三分,道:“雲馮氏之死死於謠言,此點已然無可爭議,而謠言雖是群芳閣散佈,但蘇天壽難辭其咎,是為首犯!薛仁業酒醉亂言,雖不是存心汙衊,但此等訊息終究出自其口,是為從犯,苦主雲堯,狀紙中稱,逼死人命與殺人無異,是以請求本縣將薛仁業和蘇天壽判處斬刑,以慰雲馮氏冤死之靈,本縣以為,薛蘇二人有罪,但罪不至死,固本官判決將薛仁業、蘇天壽暫時收監,薛蘇兩家何時能與雲家達成和解,何時開釋!”
判決一下,雲堯、薛弘、蘇恭皆無異議,可以肯定,三人皆與吳履中達成了協議!
雲堯也知道想要吳履中將薛仁業和蘇天壽判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本身的目的就是要兩人嘗受一下牢獄之苦,哪怕有薛蘇兩家上下打點,但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之中坐監,毫無疑問也是一種莫大的煎熬!
而且自己的親舅舅那麼囂張,雲堯倒很想看看,蘇天壽深陷囹圄,他還有沒有囂張的本錢!
要知道蘇天壽開釋的前提是要得到雲家的諒解,他死活不諒解,薛蘇兩家又能耐他何!
當然,不是說這樣就能關這兩人一輩子,但是關上三五個月,已足以稍解雲堯心頭惡氣,權當是兩家付給他的利錢!
至於薛弘和蘇恭之所以答應也是沒有辦法,畢竟理虧的是他們,這公堂外圍觀的百姓罵的也是他們,在牢裡面待上些許時日也未必是什麼壞事,一來有兩家的照拂,薛仁業和蘇天壽吃不了什麼苦頭,二來他們也可以趁這段時間跟雲氏父子商討化解恩怨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