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謠言
迎來酒樓。
這是一家位於吳城鎮鎮中心的一家大酒樓,向來都是南來北往的行商最喜歡落足請宴的去處,一到傍晚,酒樓大堂未必能滿座,但是二樓的包廂必定座無虛席。
今日,二樓的包廂有兩位客人正對座而飲,包廂內還有一對爺孫賣藝人,爺爺拉著二胡,女孩兒雙手疊在腹上,清脆的唱著小曲。
二位客人年紀差不多弱冠,此刻都帶了幾分酒意,目光迷離,其中一人在長的還算清秀的女孩兒身上掃來掃去,透出一股淫邪之意。
等到女孩兒一曲唱終,另一男子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兩碎銀,揮手扔給拉二胡的男子,接著擺了擺手。
爺孫賣藝人自是千恩萬謝,平時二人賣藝,就算唱上一天都未必能掙到一兩銀子,這位爺如此大方,委實讓他有些喜出望外。
要知道,他二人被叫進包廂的時候可是膽戰心驚,內心已然惶恐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不為別的,只因這包廂內的二位爺乃是薛家的二公子薛仁業和馬家的三少爺蘇天壽!
吳城鎮就算連三尺孩童都知道有三害,馬家馬天合,薛家薛仁業、蘇家蘇天壽,三害之首馬天合已然自食惡果被人取了性命,最後頭顱都是找人縫回身子上去的……
馬天合死了,吳城鎮上的百姓拍手稱快,然而薛仁業和蘇天壽卻覺得其死的太冤,不過人都已經死了,說別的也是毫無用處,要怪就只能怪馬天合命不好遇上了狠人,也怪馬家哪些最終被攆走的護院太過於廢物。
但不管怎麼說,自那以後薛仁業和蘇天壽二人算是收斂了幾分,既然能與馬天合併稱為吳城鎮三害,可想而知,就算薛蘇二人的惡行沒有馬天合那麼彰顯,但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人,既是惡人,誰還沒幾個仇家,為了不步馬天合後塵,二人這近年來當起了縮頭烏龜,老實的讓鎮上的百姓差點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但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永遠也改不了吃屎的本性,蟄伏了近一年之久的薛仁業和蘇天壽重出江湖,卻也比往常收斂了八分。
賣藝的爺孫本就是吳城鎮鄉下人,來鎮上討生活已有數年,怎能不知吳城三害的名頭,但是被喊去包廂唱曲,明知道二人是惡名滿街的三害卻哪裡敢不去,好在有驚無險……
包廂內薛馬二人喝著悶酒,薛仁業有些不滿,卻聽見蘇天壽苦笑道:“聽說馬叔有意將他侄女許配給薛兄為妻,而薛伯卻含糊其辭,不知薛伯是咋想的。”
薛仁業眼睛一稜,冷笑道:“誰不知道馬家和薛家表面上和氣,實際上是水火難容,馬肇對想把他侄女嫁給我,還想讓他兒子娶我妹妹,誰知道安得什麼心。”
蘇天壽苦笑道:“等我姐和仁學大哥成了親,咱們可就是一家人了,咱們吳城鎮上四大家族子弟,就屬你我和天合最談得來,現在天合死了,其他幾人可都是各家的心尖尖,哎……不說也罷。”
薛仁業聽了這話也有些氣餒,別人不說,光是他大哥薛仁學他就不敢比,旋即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睛微微一眯,低聲賊兮兮的道:“你可知雲馮氏已經有孕的訊息?”
“雲馮氏?”蘇天壽眉頭微微一皺:“可是雲堯新娶的媳婦?”
“正是!”
蘇天壽呵呵笑道:“早就聽說雲家是為了傳宗接代才讓雲堯那個病秧子娶了個小商販的女兒,如今雲馮氏有孕,雲家也算是得償所願,這有什麼好稀奇八怪的。”
“嘿嘿!”薛仁業賊笑道:“這裡面的門道知道的人可不多,不巧這其中知道的就有本少一個,這事還得扯到十年前……算了,說多了沒啥意思,蘇兄只需知道一點即可……”
蘇天壽立即露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要知道他和薛仁業、馬天合一向交好,甚至可以說三人之間幾乎不存在什麼隱秘,然而現在薛仁業說的這般慎重,竟然還有他不知道的故事,這不由讓其打起了十八分的精神。
“雲堯身有隱疾,不能人道……”
恍如平地裡的一聲驚雷,晴天裡的一道霹靂,這訊息立即將馬天壽炸了個七葷八素,薛仁業話說的太明,話裡話外的意思就只有一個,雲堯既然不能人道,那麼何來的雲馮氏有孕!
這個訊息堪稱震撼,馮家女小門小戶,這才嫁入雲家不過半載,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敢不守婦道?她有機會不守婦道?很顯然都不可能!
那麼往深了一點想,如果薛仁業說的這是真的,那雲馮氏的身孕從何而來,蘇天壽不吝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
比如雲夏幀這是想要為兒遮醜,或許是為了保住家業讓他人行兒事,隨後再處理掉……
豪門大院裡面的齷齪事情多了去了,真要說起來都不算個事,但是卻忍不住讓人想入非非,無事的時候都能編排出些事來,更何況有事?
“這事可不能瞎說……”蘇天壽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用意自是再確定那麼一下。
果然,薛仁業就不是個能受激的主,當即眼睛一稜,不悅道:“這事就是我和天合不小心乾的,哪裡會有錯!除非是華佗在世,扁鵲復生,否則想要治好那小子,純屬痴人做夢!”
蘇天壽就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主,更是個唯恐不亂的性子,陡然間聽說了這麼件勁爆的大訊息,頓時覺得心裡面更貓撓心般的難受,這小酒也喝得沒了多大興致。
薛仁業則是八分酒意上了頭,哪裡會想到這樣的隱秘事被蘇天壽這張大嘴聽了去,會是個什麼收場……
很快薛仁業趴倒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蘇天壽則是叫來店家讓其將薛仁業送去了薛家大院,自己則是急匆匆的不知去向。
幾天之後,吳城鎮上風言風語猶如海嘯席捲而起!
鎮子上的婆子、老媽子最是喜歡議論家長裡短,她們可不管你雲家是不是豪門大宅,也不會管這些話出口之後會對一個剛出嫁的女人會造成何等致命的影響,就好像如果你不讓她說出口,她就會如百爪撓心一樣。
膽子大些的婦人,甚至敢對著雲家大宅和雲家的積盛號吐口水,然後罵罵咧咧幾句,說上些難以入耳的話,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現出她們對於豪門大戶的不屑和鄙薄。
膽子小點的則是在背後指指點點,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當發現積盛號的掌櫃、夥計什麼的對她們怒目而視的時候,大多偃旗息鼓,換個地方繼續剛才的話題……
誰都不知道這事是從哪裡傳出來的,誰也不知道這事到底是不是謠言,但誰都知道這次雲家是鐵定掉進了糞坑,這身上的黃泥巴就算不是屎也是屎了,更知道這次雲家的新婦,馮家的姑娘名聲算是徹徹底底的毀了,但誰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馮家的糧油鋪子關門歇業,馮東家坐在自己的鋪子裡面唉聲嘆氣,心裡面直罵是誰喪盡了良心,才能傳出這般惡言!
本指望五丫頭嫁給了雲家,馮家以後的日子肯定要好過的多,事實上這半年來,馮家糧油鋪有云家的關係在生意比往年好了數倍,馮東家正打算著是不是開家分號擴大一下經營規模,誰能想到會有這麼一檔子事。
馮東家此刻考慮的完全不是自己的五丫頭面對這次謠言,處境將會有多艱難,他也考慮不了,因為煩心事實在太多,比如已經嫁出去的四個丫頭也受到這次謠言的波及。
民戶家的思想多簡單,你妹妹是個不潔的女人,那你這個做姐姐的能好到哪去?
但好在幾個丫頭在婆家都還算規矩,至少沒犯什麼七出,否則再被休掉兩三個,馮東家怕是連上吊的心都有了。
但六丫頭卻被退了親!
因為五丫頭成了雲家的媳婦,所以六丫頭算是找到了一樁良緣,夫家是個童生,據說有很大的指望能考上秀才,但是家境貧寒,便是連給先生的束脩之資都要東拼西湊,人家肯與他這麼個商戶結親,看中的自是接濟,只要兒子能中秀才,那什麼坎邁不過去?
馮東家自從和雲家結了親,眼界不知不覺的也變高了,往日裡和鄉鄰攀談,總覺著自己高人一頭,現在倒好,被夫家退婚,堪稱奇恥大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