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兄妹
爆炸的轟鳴與“淵”那扭曲的咆哮被厚重變形的合金大門勉強隔絕在身後，聲音變得沉悶而遙遠。
走廊裡刺耳的警報聲如同背景噪音，紅色的應急燈忽明忽暗，將一切都染上一種不祥的色彩。
林夜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牆壁，身體緩緩滑坐在地。
每一下移動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讓他幾乎窒息。
他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將懷中依舊昏迷的林薇輕輕放在身前，用自己的身體和殘存的右臂儘可能為她圈出一小塊相對安全的空間。
鮮血順著他破損的作戰服不斷滴落，在腳下匯聚成一小灘粘稠的暗紅。
左肩淵瞳因為過度消耗和創傷而緊緊閉合，只留下一道猙獰的疤痕和殘留的灼痛。
第四節脊柱內的星塵之髓能量幾乎枯竭，如同即將熄滅的灰燼，只能勉強維持著他最後一絲清醒。
他低下頭，藉著昏暗閃爍的紅光，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如此清晰地看清妹妹現在的模樣。
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乾裂，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長長的睫毛覆蓋著一隻眼睛的眼瞼，而另一隻眼睛……林夜的心臟猛地一縮。
那隻原本應該空洞失明的眼窩，此刻被一個令人心悸的造物所取代。
一枚冰冷的、結構精密的蟲族複眼。它此刻黯淡無光，如同鑲嵌上去的詭異寶石，但邊緣殘留的細微組織連線痕跡和微微的隆起，訴說著它被強行植入時的痛苦。
這就是星源集團的“傑作”！
用他們那該死的科技和蟲族器官，褻瀆了他的妹妹！
複眼的下方，臉頰上還殘留著早已乾涸的淚痕和掙扎的痕跡。
林夜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遠比身上的傷口更加劇烈。怒火混合著鑽心的疼惜，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顫抖地伸出還算完好的右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拂過妹妹那完好的臉頰。
避開那隻冰冷的複眼，試圖傳遞一絲微不足道的溫暖。
動作笨拙而生澀，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彷彿觸碰一件被暴行摧殘後極易破碎的珍寶。
“薇薇…”
乾裂的嘴唇翕動著，發出沙啞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哥來了…別怕…哥在這兒…”
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微弱地消散，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只有林薇微弱而艱難的呼吸聲，證明著她還在頑強地活著。
就在這時，林薇那緊閉的眼睫劇烈地顫動了幾下，完好的那隻眼睛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瞳孔渙散，充滿了迷茫和未散盡的恐懼，似乎還沉浸在剛才那場可怕的噩夢中。
她的目光沒有焦點地遊移了片刻，最終，緩緩地、艱難地定格在了近在咫尺的林夜臉上。
起初是茫然，然後是難以置信的細微波動。
她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發出一個氣若游絲、幾乎被警報聲淹沒的音節。
“…哥…？”
聲音微弱得像羽毛拂過，卻像一道閃電擊中了林夜。
“是我！薇薇，是我！”
林夜急忙應道，聲音因為激動和傷痛而更加嘶啞，他努力想湊近些，卻又怕嚇到她。
林薇渙散的目光在他佈滿血汙和傷痕的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終於確認了什麼。
那隻完好的眼睛裡，瞬間湧上了巨大的委屈和後怕，淚水無聲地滑落，混著臉上的汙跡。
“疼…”她又吐出一個字，身體因為殘餘的痛苦而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睛…好疼…到處都疼。”
她的話語有些混亂，顯然意識還未完全清醒，中英文混雜著，那是她小時候害怕時常有的口癖。
“我知道…我知道…”
林夜的心疼得無以復加，他想抱緊她，又怕碰到她的傷口。
尤其是那隻該死的複眼。他的手懸在半空，無處安放，只能一遍遍笨拙地重複，“哥來了…沒事了…不會再讓他們碰你了…”
他看到她下意識地想抬手去揉那隻複眼，連忙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腕：“別碰…薇薇，別碰那裡…”
林薇似乎聽懂了，不再掙扎，只是眼淚流得更兇，完好的眼睛依賴地看著他，彷彿他是這片絕望地獄中唯一的浮木。
“冷…”她又瑟縮了一下。
林夜立刻咬牙，不顧自己幾乎散架的身體，艱難地脫下身早已破爛不堪、沾滿血汙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將她裹緊。
儘可能隔絕走廊裡的冰冷和不斷閃爍的紅光。
做完這一切，他幾乎虛脫，靠在牆上劇烈喘息，眼前陣陣發黑。
林薇似乎安心了一些，完好的眼睛一直看著他，雖然依舊虛弱，但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似乎稍稍減退了一些。
她緩慢地、用盡力氣反手輕輕抓住了林夜的一根手指，力度微弱，卻帶著全然的依賴。
微弱的暖意從指尖傳來，混合著冰冷的淚水觸感。
林夜閉上眼，感受著這微小卻真實的連線，喉嚨哽咽得發疼。
從加入鐵幕死營，到一次次生死搏殺，到被裁決帶走，墜入星樞，再殺回這裡…他經歷了太多。
幾乎忘了這種被人全然依賴、視為唯一希望的感覺。
為了守護這微弱的暖意，他可以從地獄裡爬出來無數次。
短暫的、脆弱的寧靜籠罩著這對在警報聲中依偎的兄妹。
然而，這寧靜並未持續多久。
身後那扇變形的大門，突然傳來一聲沉重的撞擊聲！
咚！
彷彿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正在外面猛力衝撞！
門上的金屬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扭曲的縫隙中，隱約滲入一絲令人心悸的…暗紫色邪光！
林夜猛地睜開眼，將林薇更緊地護在身後，獨臂橫起，眼中瞬間佈滿血絲和警惕。
“淵”…或者說被它控制的周凜…要闖進來了！
剛剛搶回的片刻溫存，瞬間被再次迫近的死亡威脅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