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餘燼
蘇白的身影在劇烈搖晃的速降索上難以穩定,她不得不暫時收起步槍,單手抓住繩索維持平衡。
林夜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天地之威震得東倒西歪,他驚恐地看到,礦道兩側的巖壁正在龜裂、崩塌!
更大的裂縫在地面蔓延!唯一的出口,那個井口,正在被上方崩塌的管道和岩石迅速掩埋!
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而且這一次,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塌地陷!
【計算生存機率…低於0.01%…檢測到側方巖壁存在薄弱點…後方147米…存在巨大空腔反應…建議強行突破!】
烙印意志在絕境中給出了最後的答案。
也是唯一一條可能不是死路的路徑!
沒有時間猶豫了!
林夜眼中閃過最後的瘋狂,他猛地撲向烙印意志指示的那片正在龜裂的巖壁!
左肩上,淵瞳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熾亮,瘋狂抽取著體內所有衝突奔湧的能量,甚至不惜透支本源的熔爐之火!
“啊啊啊!!!”
他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將所有力量,所有意志,所有不甘,盡數灌注到那隻暗金化的左臂之中!
轟!!!
暗金左拳如同燒紅的隕星,狠狠砸在那片佈滿裂痕的巖壁上!
咔嚓,轟隆!!!
巖壁應聲破開一個巨大的窟窿!
後面並非實心岩層,而是一個深邃、寬闊、散發著更加古老冰冷氣息的巨大地下空腔!
一股強大的吸力從窟窿後方傳來,彷彿那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林夜想也沒想,藉著揮拳的勢頭,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猛地扎進了那片黑暗的空腔之中!
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他原本立足的那片礦道徹底崩塌!
巨大的岩石和金屬結構轟然砸落,將一切都埋葬在萬噸廢墟之下!
上方,蘇白在最後一刻猛地拉昇速降索,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塌陷的井口。
她懸停在半空,看著下方被徹底掩埋的礦道和那個消失的身影,面具下的表情無人得知。
只有緊握速降索的手,指節微微發白。
通訊器裡,周凜副官氣急敗壞的咆哮聲被劇烈的干擾撕扯得斷斷續續:
“…訊號…丟失…徹底…坍塌…找!給我挖地三尺也要…”
蘇白關閉了嘈雜的通訊,最後看了一眼那片死寂的廢墟,操控突擊艇向上方飛去。
離開了這片正在不斷崩塌毀滅的死域。
黑暗的地下空腔內,林夜重重摔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翻滾出很遠才停下。
全身如同散架一般,左肩淵瞳的光芒黯淡到了極點,體內的能量衝突因為最後的爆發而暫時平息,卻也帶來了更深的虛弱和瀕死感。
他趴在冰冷的、似乎是一種從未見過的黑色金屬構成的地面上,意識在徹底沉入黑暗前,模糊地感覺到…這個巨大的空腔內,並非一片死寂。
遠處,似乎有微弱的水滴聲傳來。
噠…
噠…
噠…
以及,某種更加低沉、更加緩慢、彷彿來自遙遠星海的…機械運轉的嗡鳴?
……
林夜的臉頰貼在某種異常光滑、透骨冰寒的黑色金屬地面上,那溫度幾乎要凍結他殘存的意識。
每一次微弱呼吸都扯動全身撕裂般的劇痛,吸入的空氣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陳腐氣味。
像是億萬年的塵埃、冷卻的星鐵、還有一種極其微弱的、類似臭氧電離後的味道。
他掙扎著,試圖抬起眼皮,卻感覺眼皮重若千鈞。
左肩的熔金淵瞳徹底黯淡下去,彷彿耗盡了最後一絲能量,只留下一個微微凸起、殘留著灼熱痛楚的猙獰疤痕。
體內,那場由幽藍鑰匙能量、“狂怒MAX”、“神經風暴”、蟲母核心汙染以及熔爐本身引發的能量風暴,在最後的爆發後並未平息。
而似乎轉化成了一種更加深沉、更加致命的東西?
能量不再奔騰衝突,而是如同衰竭的恆星般向內瘋狂坍縮,汲取著他本已油盡燈枯的生命力。
帶來一種從骨髓深處瀰漫開來的極致虛弱和冰冷。脊柱上那節暗金骨節不再灼熱,反而像一塊嵌入體內的萬年寒冰。
不斷散發著凍結靈魂的寒意。
神經系統如同被徹底焚燬的線路,傳遞來的只有一片麻木和斷續的劇痛。
他感覺自己正在沉入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黑暗泥沼,意識如同風中的殘燭,明滅不定。
【生命體徵極度危險…能量核心瀕臨熄滅…神經系統崩潰率達99%…機體進入不可逆衰竭…】
烙印意志的機械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斷斷續續,彷彿隨時會隨著他的心跳一同停止。
不能……死在這裡……
薇薇……還在等……
楚頭……疤鼠……小七……
一個又一個破碎的影像在他即將徹底黑暗的意識中閃過,帶著血色和不甘。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被黑暗吞噬的最後一刻。
噠…
噠…
噠…
那規律而清晰的、如同水滴落在金屬上的聲音,再次穿透了沉重的死寂,精準地敲打在他瀕臨崩潰的神經末梢上。
這一次,聲音不再遙遠模糊,而是近在咫尺!彷彿就在這條巨大、空曠的迴廊不遠處!
伴隨著這水滴聲,還有一種極其低沉的、彷彿來自地核深處的、規律性的機械嗡鳴聲,如同這顆星球沉睡的心跳,緩慢而沉重地搏動著。
這聲音…似乎刺激到了他體內那正在瘋狂坍縮、汲取一切生機的熔爐核心最深處,某種更加本質、更加古老的東西。
嗡……
林夜的心臟,或者說,那個取代了心臟功能的、與脊柱熔爐緊密結合的能量泵。
掙扎著跳動了一下。
一股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暖流,從那瀕臨熄滅的熔爐最核心處,被那外界的規律性嗡鳴和水滴聲共鳴著,艱難地擠壓出來。
順著幾乎乾涸毀滅的能量脈絡,極其緩慢地流淌了一瞬。
就這一瞬間的暖流,如同在絕對零度中迸發的一粒火星!
“咳!”
林夜猛地咳出一口黑紅色的、帶著冰碴的淤血,緊閉的眼瞼劇烈顫抖起來,竟然強行撬開了一絲縫隙!
視野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無盡的黑暗,以及遠處幾點微弱。
彷彿永恆不變的幽綠色光芒。
他還沒死。
但也離死不遠了。
他艱難地轉動眼球,試圖看清周圍。藉助著遠處那微弱的幽綠光芒和淵瞳徹底熄滅前殘存的最後一絲能量感知,他勉強看出自己正身處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間。
腳下和四周,都是那種渾然一體、光滑如鏡、冰冷徹骨的黑色金屬,看不到任何接縫或鍛造的痕跡。
彷彿整個空間是從一塊巨大的星核中直接掏鑿出來的。迴廊異常寬闊,高度驚人,向上望去是一片吞噬光線的濃稠黑暗,向下…他趴著的邊緣似乎就是無盡的深淵。
空氣中瀰漫的輻射塵埃在這裡似乎變得稀薄,但那種古老的、死寂的、非人造物的冰冷感卻更加濃郁。
這裡絕不是鷹巢哨站的一部分,甚至不像任何人類或已知蟲族能夠建造的地方。
那規律的水滴聲和低沉的機械嗡鳴,彷彿是這個巨大金屬造物血管中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流動聲,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古老和神秘。
林夜試圖移動一下手指,卻發現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身體的掌控權似乎已經徹底離他而去,只剩下無盡的冰冷和虛弱。
他像一具被遺棄在神祇墓穴中的殘破人偶,只能趴在這冰冷的黑色金屬地面上。
被動地聽著那永恆般的水滴聲,感受著生命一點一滴、無可挽回地流逝。
絕望,如同最冰冷的寒潮,徹底淹沒了他。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去了多久,是一分鐘,還是一個世紀。
在那規律的水滴聲和嗡鳴聲中,一種新的、不同於機械運轉的聲音,突然傳入林夜幾乎失去功能的耳中。
嘶……嘶啦……
像是某種東西在粗糙的金屬表面上緩慢地、艱難地拖行?
聲音很輕,但在絕對死寂的環境中,卻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林夜渙散的瞳孔微微聚焦,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迴廊的另一側黑暗中望去。
遠處的幽綠微光下,一個模糊的、佝僂的、極其緩慢移動的黑影,輪廓逐漸顯現。
那是什麼?
倖存的裁決士兵?
蟲族?
還是這詭異遺蹟本身的……某種東西?
黑影移動得異常緩慢而艱難,不時發出壓抑的、痛苦的喘息聲,伴隨著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
隨著距離的稍稍拉近,藉著那點可憐的幽光,林夜勉強看清了——那似乎是一個……人形?
一個穿著破爛不堪、沾滿黑紅色凝固物作戰服的人影,似乎失去了一條腿,只能用一條手臂和剩餘的半截腿,極其艱難地在光滑冰冷的金屬地面上拖行著身體。
每一步都彷彿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那身影…有些熟悉…
尤其是那人影偶爾抬頭看向前方時,露出的半張被幹涸血汙和灰塵覆蓋、卻依舊能看出深刻輪廓的側臉。
以及,那隻即使在如此絕境中,依舊燃燒著某種不滅火焰的……
獨眼!
楚刑?!
林夜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臟,猛地、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