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誰給誰挖坑
張百萬輕咳一聲，打著哈哈上前半步，試圖緩和氣氛，“縣尊大人息怒，盧大人他們接到您的緊急傳喚，立馬就讓我們趕過來了，這份赤誠可嘉啊！您現在這樣責罵他們，是否欠妥啊？”
他說得情真意切，眼睛卻瞟向其他人。
其他幾個家主見狀，立刻心領神會，紛紛出聲附和，七嘴八舌地幫腔，為盧英傑兩人叫屈。
林越冷看著這群人狼狽為奸的嘴臉，心中冷笑連連。
他目光重新盯在盧英傑兩人身上，似笑非笑道：“這麼說來，倒是本官錯怪你們兩個了？”
盧英傑連忙拱手，話中有話道：“大人言重，此事我等確有疏漏之處，只盼大人日後詳察情形，再作評斷不遲。”
林越輕笑一聲，語氣變得很是誠懇，“你們回來不把情況說清楚，本官毫不知情，自然著急上火，這才言語失當，你們不會因此怪罪本官吧？”
盧英傑兩人被噎得又是一窒，一口氣堵在胸口。
林越這番話看似認錯，實則把所有的辯解路子都堵死了，他們縱然滿心憋屈想找麻煩，一時都找不到從何下手。
盧英傑張了張嘴，還想再爭辯兩句，林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罷了！這等細枝末節的小事，容後再說。”他目光掃過堂下眾人，神情肅然，“眼下最緊要的，是解決旱情問題！各位家主可有什麼良策？”
穿著錦緞常服張百萬，慢悠悠推脫道：“大人，你是想讓我們家的僕人去幹這事，但這是要額外給錢的，老夫支不起額外的工錢！”
在來的路上，他們早已串通一氣，打定主意絕不應承此事。
其他人自然立刻心照不宣地跟上，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表示僕人們月裡銀子有定數。
要做分外的事，沒有錢拿，只怕沒人樂意。
林越盯著這些人一唱一和，眼神越發冰冷。
先前他對此地的鄉紳，多少還有一絲期待，如今看來，簡直可笑至極！
對這些人，根本不必講半分情面。
他重重地將手按在案上，聲音沉了下來，“據本官所知，整個清河縣大半的田畝產業，都握在你們五大家族手中！如今自家田地裡禾苗都快旱死了，收成大損在即，你們還這般袖手旁觀？”
張百萬等人的臉色頓時微微一僵，顯出幾分不自在，但轉瞬即逝，立刻恢復了道貌岸然的平靜。
“大人此言差矣！這些田地我等已然賃給佃戶耕種，他們侍弄不好那是他們的事，與我們何干？契約上寫得明明白白！”張百萬下巴微抬，帶著點居高臨下的意味，“我們只管收租，其他的跟我們沒關係。”
林越身體微微前傾，緊盯著張百萬，“這麼說，即便今年顆粒無收，租金你們都要照收不誤了？”
“那是當然！白紙黑字，簽字畫押的契約，豈是兒戲？”張百萬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他故意頓了頓，三角眼眯縫著，“大人，您該不會是想無視契約吧？這天下總要講個信字的！”
林越扯了扯嘴角，“本官當然不會這麼做，眼下清河縣同遭此旱厄，治下百姓因災流離失所，餓殍遍野，本官於心何忍？”
堂下張百萬等人聽完，面無表情地立在原地，心中冷笑連連。
那些草民的死活，與他們何干？
即便真鬧出災荒來，那都是林越這個縣尊的頭頂烏紗不保，與他們這些鄉紳何干？
見張百萬等人皆是油鹽不進的模樣，林越心知肚明，這群人是鐵了心要跟他唱反調。
他話鋒陡然一轉，“這些田地終究是你們的產業，假若本官有辦法能將這些田地都灌溉上，你們是不是欠了本官一個人情？”
張百萬等人聞言，皆是微微一怔，面面相覷，一時摸不清林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大人，方才我等已說得一清二楚，田地既已租賃出去，收成幾何，與我等確無干系。”張百萬三角眼中帶著試探。
林越像是沒聽見，慢悠悠道：“可惜了！本官有個引水妙法想告知爾等，如今各處都遭旱情，你們若能得了此法，拿到外省去推廣，轉手一賣，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滾滾而來啊！”
他故意嘆息一聲，擺擺手，“說這些沒意思了，你們沒事就退了吧！本官另尋他法……”
一聽到引水妙法，白花銀子幾個字，張百萬等人眼中幾乎不可抑制地閃過一道亮光！
財帛動人心，幾人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幾分。
張百萬畢竟是老狐狸，貪念只是一閃，就迅速被他壓了下去，他乾咳兩聲，“老朽雖是一介商賈，卻也知為國分憂，只是……”
他拖長了調子，“只是大人說的辦法，不知道是真是假？老朽真的沒聽說過……”
張百萬想得通透，其他家主未必能像他這般沉得住氣。
當下便有兩，三人按捺不住心中癢癢，急切地湊近一步問道：“大人，您真有引水良策？是何妙法？不如說來聽聽！”
林越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顧左右而言他，東拉西扯就是不入正題。
那引水法是塊香餌，吊著眾人的胃口，勾得他們心癢難耐，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林越，生怕漏掉一個字。
眼看局面有些要被林越牽著鼻子走的跡象，盧英傑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立刻計上心頭。
他與張百萬想法一致，認定林越是在故弄玄虛行騙。
既然林越要哄騙，不如將計就計，讓對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到此處，盧英傑往前一步，臉上堆起殷勤的笑容，“大人！既然張老爺他們心有疑慮，不如這樣您先把那引水的辦法拿出來試試？真能見著水灌到田裡，我敢打包票，在座的諸位定會歡天喜地同意出力出錢，絕無二話！”
他說得斬釘截鐵，一雙小眼睛裡閃爍著算計的精光。
旁邊的張百萬一聽，心中暗暗讚歎，盧英傑在關鍵時刻腦子轉得夠快！
這一招，直接切中了林越的要害。
你不是想騙人嗎？那就把寶貝亮出來驗驗成色！
效果有了，什麼都好說，沒效果，那他們自然不會上當。
眾人立馬開口附和，“是啊大人！您若真有引水妙法，真能讓我等親眼看到成效，我立馬帶頭出人出錢，絕不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