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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監國之始

德勝門前,朱瞻墡站著,一眾朝臣跪著。

當然,眾人也不是跪朱瞻墡,眾人跪的是宣德皇帝。

朱瞻墡扶著腰間玉帶,立足於眾人面前。

“各位,陛下親征離京,朝政便有賴諸君了。”

“下官謹遵齊王殿下令……”

朱瞻墡看著表面上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眾人,輕聲道:“諸君,請起身吧……”

“謝殿下……”

眾人起身,朱瞻墡看著身前眾人。

沉聲道:“各位也都是老熟人了,有之前打過交道的,也有未曾交集的。

但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們免不了,要共事良久了。”

“殿下說的是……”

“我等定盡心辦事……”

宣德皇帝親征,不光是帶走了軍士兵丁和武官將領。

所謂皇帝在哪,朝廷就在哪。

宣德皇帝親征離京,還帶走了不少文武大臣。

內閣六人,宣德皇帝帶走了三人,楊榮、楊浦、蹇義。

留守在京的,則是楊士奇,金幼孜和權謹。

楊榮是宣德皇帝的老師,也是其最信任,最得力的人,自然帶在身邊,用著順手放心。

楊浦和蹇義,則是因年輕些,隨軍遠征,不至於身體吃不消。

而同樣年富力強的楊士奇,則是被宣德皇帝留下來,主持大局,也算是留給朱瞻墡的得力助手。

權謹兼著通政使司的活,要梳理天下四方奏疏,既是擔子重,走不脫,同時,也算是宣德皇帝留在京中的耳目。

天下大事,除了錦衣衛,就是通政司。

這樣安排,這天下發生什麼大事,宣德皇帝也能最快知道。

至於金幼孜,一來是年紀太大了,不好折騰,而來,憑藉其豐厚的資歷履歷,也算是留下一個主心骨。

除此之外,六部三院,各有數量不等的大小官員抽調,隨宣德皇帝親征。

甚至一眾閒職勳貴,也被帶走了不少,這是大明軍力的底子,宣德皇帝自然也要著手軍方的梯隊建設。

很多勳貴子弟,都要隨軍歷練。

其中,靖安作為外戚,掛東城兵馬司指揮使職,也被抽調入軍,隨行親征。

張昶更不必多說,甚至早宣德皇帝數日離京,前往邊鎮準備。

張昶,是宣德皇帝最近的外戚,同時,其也是從靖難之時就開始從軍,是朱家親戚中,為數不多,有著真本事的將領。

這樣的人,宣德皇帝自然也帶在身邊重用。

一時之間,這京城裡,倒是冷清了不少。

眼前這德勝門外的大小官員們,朱瞻墡能叫得上來名字的,也沒有剩下多少了。

好在是留下了楊士奇這個活鬼子,要不然,朱瞻墡這監國,那真就是兩眼一瞪,就是看。

眾人反身入京,朱瞻墡知道,這宣德皇帝剛一走,京中大小官員難免要鬆懈幾天,朱瞻墡也懶得跟他們計較,權當是,給他們放兩天短假。

新官上任要點火,這火,先慢慢醞釀,也不能太著急。

否則監國這事,本來就在風口浪尖,若是著急立威做事,難免,又要被說閒話了。

所以宣德皇帝離京,朱瞻墡正式上任監國的第一天,朱瞻墡硬是沒有過問一件政事。

朱瞻墡,在張太后宮裡,待了大半天,一直待到了宮門落鎖前,這才返回十王府。

而對於朱瞻墡這樣的行為,也沒人能說什麼,甚至有人還要說朱瞻墡是孝子。

大哥從軍,留下朱瞻墡,孝順寬慰母親。

不過,楊士奇可是清楚的很,對於宣德皇帝親征,張太后沒有絲毫擔憂,自然沒有寬慰這一說。

朱瞻墡這麼做,很有可能就是做給宣德皇帝看的。

但不管眾人怎麼猜測,善意也好,惡意也罷,總歸是挑不出毛病來的。

挑不出毛病,就要老老實實幹活,老老實實面對朱瞻墡這個新上司。

“湖南一老農發現祥瑞……”

“湖北大雨……”

“江蘇布政使請免三縣稅賦……”

“等等!”

朱瞻墡叫停了殿內庶吉士毫無感情的奏事。

“江浙國家財賦重地,陛下親征,正是用錢用糧的時候,這時候奏請減免稅賦,是何居心?”

庶吉士聞言一愣,扭頭看向了一旁不遠處的楊士奇。

但是楊士奇卻像是跟眾人不在同一個時空一般,對於朱瞻墡的話,卻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回話!”

“是!”庶吉士連忙拱手,可他哪裡知道,江蘇請免稅賦,是怎麼一回事。

只得是按照慣例答道:“朝廷連年征戰,江浙等省稅賦頗重,百姓頻率……

想來,江蘇布政使也是體恤民情,不願加重百姓負擔,方才有此道奏疏……”

“他倒是會當好人,青天大老爺?

他在江蘇百姓跟前充了清官,好官,讓我們這些選在京城的當惡人?”

聽到這話,庶吉士連忙開口打圓場——朱瞻墡對江蘇布政使不滿,這個由頭,絕不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否則,難免要被江蘇布政使記恨了。

“回齊王殿下的話,連年稅賦,江蘇百姓,難免過的緊吧些……”

“你是哪裡的?祖籍何地?”

朱瞻墡打斷了庶吉士的話,問了一個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問題。

只不過,楊士奇緊握著奏疏的手,不易察覺的抖了一下。

“回殿下的話,下官江西人士……”

此言一出,朱瞻墡臉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是江西人,也難怪,想來,你是未曾見過北境百姓之苦,這才把稅賦之苦,掛在了嘴邊。

你看,你的同鄉,楊士奇楊大人,就不曾說過這種話。

你可知為何?”

一邊說著,朱瞻墡看向了一旁的楊士奇。

躺著也中槍的楊士奇面露無奈之色,微微搖頭,卻也不曾多說什麼。

年輕的庶吉士看看朱瞻墡,再看看楊士奇,一臉無辜與不解的開口道:

“下官不知,還請殿下解惑……”

看向這名年輕庶吉士,朱瞻墡緩緩開口道:“因為楊大學士到過北疆,見過北境臣民的飢苦……

那,才是真正的,百姓不易。

凡是輕言南方百姓疾苦嗯官員,無一例外,未曾到過北疆。

不知道在韃靼與瓦剌諸多部落劫掠襲擾之下,北疆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

,“殿下,這……”

“還有,這湖南的祥瑞是怎麼回事?”

沒聽出朱瞻墡語氣不對勁的庶吉士連忙開口答道:“河南一老農,在田間發現一白龜……

以祥瑞報之,陛下親征,自當凱旋大勝凱旋……”

看庶吉士說得起勁,朱瞻墡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太祖高皇帝早已有言,祥瑞災異,盡皆為上天垂象然。

明天下勿奏祥瑞,若有災異,即時報聞。

怎麼,太祖高皇帝的話,你們都忘到腦後去了?

這種奏疏,都能送進京城,送進皇宮!”

一聽朱瞻墡這話,連太祖高皇帝都搬出來了,殿內假裝忙碌,實則豎著耳朵聽戲的眾人,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活計,盡皆來到殿中央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

看著殿內跪倒的眾人,朱瞻墡就氣不打一出來。

祥瑞,壓根就是一個大坑。

士族官宦給皇帝挖的坑!

表面上看,世間出現祥瑞,好像是一切利好的訊號。

彷彿標識著治世,盛世,帶著一切順利的美好預兆。

可今日出祥瑞,要是朱瞻墡接下來了,那過幾天有人搞事,弄出什麼災像,那朱瞻墡還能視而不見嗎?

接了祥瑞,就要承擔災像。

如何承擔?

宣德皇帝不在京,監國的是朱瞻墡,那這罪己詔,肯定輪不到宣德皇帝來寫。

那就是朱瞻墡有罪啊!

這不是平白給人攻擊自己的手段嗎?

洪武皇帝也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所以,才不允許奏報祥瑞。

要不然的話,就洪武皇帝那個殺性……

只怕是隔三差五,地方上就要報上來什麼天有異象。

像是胡惟庸李善長那種腦子靈光的,一看勢頭不對,洪武皇帝的大刀要落在自己脖子上了。

立馬就會安排人從地方上弄出什麼異象。

其後,有人勸諫不宜殺生都是輕的,只怕是要搞成皇帝德行有失了……

宣德皇帝親征,這一去,兩三年,地方上的災異,朱瞻墡全都得接著。

現在,朱瞻墡只想一個問題。

這祥瑞奏報的事情,到底是地方官員無知而為,還是有人故意搞事。

若是搞事,是搞誰?

搞自己,還是帶兵離京的那一位?

算算時間,從公佈自己監國至今,訊息傳到湖南,再安排祥瑞,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所以,就只有兩個可能,無意為之,或是針對宣德皇帝北伐!

朱瞻墡從不吝嗇於自己的惡意,來揣度這些封建社會的官員。

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能幹的出來。

這些官宦們被逼急了,連宦官都敢做,何況弄點什麼祥瑞災異的名堂。

與他們鬥,防不勝防。

但好在,朱瞻墡現在是臨時裁判。

既享有官場裁判的權柄,同時,也不用有太多顧慮,操心什麼長遠之計——監國嘛,監完就過去了。

粗暴一點,也不見得是什麼壞處。

洪熙皇帝當初以仁愛寬厚監國,是為了讓永樂皇帝放心。

自己現在來點不一樣的,搞個粗暴直接的監國法子,大家,不也都放心嗎?

朱瞻墡看著年輕的庶吉士,沉聲道:“把奏疏拿來。”

聞聽此言,庶吉士連忙起身,選出奏疏後,兩手捧著上前。

接過奏疏,朱瞻墡沒有看前言,只是看了最後的落款——化吉知縣,丁誠。

朱瞻墡指著丁誠的名字,沉聲道:“他,這個丁誠,上至湖南布政使,下至化吉縣刀筆吏。

所有與這道奏疏有關的,一應拿辦。

查清楚,這個人到底是無知,還是愚蠢。

此事……”

朱瞻墡看向了自始至終一言未發的楊士奇。

“楊大人,你看看該如何把握,安排人手去查辦此事吧。

此事,便全權交與你了。

查辦明白,封存留檔,以待日後陛下返京複核,就不必再報道本王這裡來了。”

短短几句話,朱瞻墡便把自己從這件事中撇清了關係,並且,還順手賣給了楊士奇一個面子。

楊士奇是有分寸的,這一點,,朱瞻墡還是信得過。

雖然其也難免有自己的算計,但其卻能在這其中,完美的把握好一個‘度’。

這也是宣德皇帝把楊士奇給朱瞻墡留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下官遵命……”

楊士奇應下,這事,在朱瞻墡這裡,就算是結束了。

看向權謹,朱瞻墡面露不悅之色,沉聲道:“通政使,知道你兼著數職,忙的很。

可這通政司的差事,你也該上上心。

這種奏疏,送到你通政使司也就罷了,怎麼還送到宮裡了?

回去之後,爾當好好調教一番衙門裡的官吏了。”

聞聽此言,雖然朱瞻墡語氣中透露著不滿,但卻並無責罰怪罪之意,權謹連忙點頭應下。

“下官遵命……”

年輕的庶吉士看著兩件事都有了著落,下意識便開口問道:“殿下,那這湖北大雨,澇情嚴重……”

在朱瞻墡凌厲的目光注視下,這庶吉士的話語聲越來越小。

“旱澇這種事,還要再議嗎?

各衙門都有一應章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是……”

話音落下,朱瞻墡徑直向閣外走去,儼然一副受不了朝臣處事無能的樣子。

只不過,在其走到文淵閣門口的時候,卻是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了眾人。

“那什麼,來個人,給本王代筆。”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然而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朱瞻墡便皺眉道:“你們是在躲?還是聽不懂人話?”

這句話聽懂了,眾人也有了反應——一臉懵的反應。

大家都站著沒動,也沒開口,怎麼就成了躲著了?

朱瞻墡抬手指向眾人,突然,指著一人道:“看你眼熟,你是那個……”

“下官劉矩,曾奉先帝命,有幸為殿下前驅,同殿下問話漢王……”

“行了,就你了,跟本王過來吧……”

說完,朱瞻墡便頭也不回的出了文淵閣。

看著朱瞻墡離去,眾人紛紛向劉矩遞去了同情的目光。

雖然剛開始監國共事,但眾人也看出來了,這位齊王,是個苛責的主。

去給其代筆,指不定要被其怎麼挑毛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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