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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再監國

入宮後的朱瞻墡並未馬上見到宣德皇帝。

都到了謹身殿外了,宣德皇帝卻又派吳誠傳話,讓朱瞻墡先去給張太后請安。

就這樣,朱瞻墡在宮裡繞了好大一個圈子,最後還是張太后看出其心不在焉,這才放過了朱瞻墡。

跟著吳誠,朱瞻墡無比謹慎的入了謹身殿。

老老實實的來到殿內,恭恭敬敬的跪下。

宣德皇帝起身,上前扶起朱瞻墡,臉上帶著笑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後,輕聲道:“胖了,不再似從前那般單薄了,好!”

聞聽此言,朱瞻墡連忙答道:“青州水土養人,臣弟又不似陛下這般操勞國事,整日裡就吃吃喝喝,也不似陛下勤於弓馬武藝,終究是胖了些。”

“胖些好,胖些好……”

朱瞻墡只是一味的帶著笑臉附和——當然胖些好,沒看見宣德皇帝都’壯‘成什麼樣了。

“母后那裡,去過了嗎?”

“去過了,方才,進宮後遇到了吳太監,遵陛下的旨意,先去拜見了母后。”

宣德皇帝點點頭,示意朱瞻墡一旁落座,隨即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母后很想你,這一年來,時時念道你。

想來,你此番前去,免不了被叮囑一番吧?”

朱瞻墡聞言,不露痕跡的瞥了一眼旁邊的吳誠——吳誠全程都在跟著,張太后叮囑什麼,宣德皇帝自然會知道。

“母后也知曉臣弟將在京城待一段時間,倒是沒有與臣弟叮囑一些什麼,只不過……”

見朱瞻墡欲言又止,宣德皇帝不由得微微挑眉。

“就只有你我兄弟二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母后是不是……提到北伐的事了?”

朱瞻墡聞言,拱手道:“陛下明鑑!

陛下親證,母后多有憂慮。

然,亦知曉陛下雄心壯志。

所謂兒行千里母擔憂,陛下此番親征,遠去漠北,何止千里。

母后有所憂慮,亦是在所難免……”

聞言,宣德皇帝微微點頭,望著窗外,悵然道:“元宵過後,我便同母後說了此事。

自打知曉此事後,母后便時時埋怨於我。

對於親征之事,也多有不滿。

以前,爺爺帶著我們,深入草原,追殺北元餘孽。

現在,爺爺走了,但是這爭太平的事情卻不能停。

若不掃清北疆,別看韃靼瓦剌等部現在式微,可用不了多久,他們便會再次成為我大明的禍患。

這一點,從秦漢之時,便已被證明。

他們就猶如那草原上的野草,牛羊啃食不盡,火燒亦不盡,總能死灰復燃。

縱使被趕到天涯海角,可用不了百年的功夫,他們還是會捲土重來……”

說著,宣德皇帝緩緩起身,行至窗前。

推開虛掩著的半扇窗戶,宣德皇帝看著窗外蔚藍的天空,輕聲道:

“朕這一仗,就是要給我大明子孫,華夏後代,打下一個萬事太平!

讓我泱泱華夏,免受蠻夷侵擾。

四夷之地,也就只有北疆禍患,尚且為慮。

朕,便將這最後的禍根苗,連根拔除!

為子孫後代,造一個朗朗乾坤!”

聞聽此言,朱瞻墡連忙起身,拱手道:“陛下聖明!”

宣德皇帝聞言,扭頭看向朱瞻墡,笑道:“光是我聖明可不行。

再怎麼聖明,也終究是一個人。

唯有將士用命,臣工用心,方可一錘定音!

瞻墡,這次叫你回來,便是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這話朱瞻墡哪裡敢接,連忙躬身道:“陛下言重了,我大明能臣良將,數不勝數。

軍中宿將,都曾跟隨陛下與太宗皇帝征戰漠北,京營將士,盡皆都是百戰之兵。

朝中文臣,盡皆是老成持國都能臣,幹臣!

有他們從旁輔佐,陛下親征,漠北之事,當迎刃而解!”

縱使知道朱瞻墡說的是客套話,可宣德皇帝還是開心的很。

正如朱瞻墡所言,紙面實力在這裡擺著,又有漠北輿圖,以及朱六、把臺等親自深入過漠北腹地之人。

宣德皇帝真的不知道這一仗,拿什麼輸。

今時今刻,宣德皇帝就敢肯定,未來青史之上,必有其濃重的一筆!

而這,還只是宣德皇帝登基的第三個年頭,還只是宣德二年,未來的美好時光,大有可為!

帶著難以壓下的嘴角,宣德皇帝走到朱瞻墡身前,按著其肩膀讓其坐下。

“固然如你所說,北伐之事,定然順利,可我們,卻不能只盯著北伐。

爺爺在世的時候,曾經教導過我,治國理政,與戰場廝殺,都是一個道理。

在戰場上,你不能只顧著看眼前的敵人,也要看清楚身後的每一個兵士!

衝殺之時,一槍捅出去,不能只盯著槍頭。

既要看槍頭捅到了哪裡,可同樣的,也要看清楚手中的槍柄,還握有多少。

這,就叫做餘地。”

話音落下,宣德皇帝於朱瞻墡身前坐下,臉上也沒了那般輕鬆神色,反倒是一臉的凝重。

“此番出征,朕就是這槍頭,而你……

瞻墡,你就是朕的餘地!”

“陛下言重了,臣弟……”

“坐下!”

剛抬起來的屁股再次坐了回去,宣德皇帝意味深長的說道:“這一年,你不在京城,有些事,你不知道……

或許,你在京城,若不是身在其中,或許,也難以察覺……

自太祖到現如今,還有建文,無論是誰,都希望我大明的江山,朱家的王朝,可以傳承萬世不絕,恨不得傳個千年之久!

朕自是知道,歷朝歷代,三百年,也不過是大限。

可有時候,朕卻又覺著,我大明立國至今六十年,有些太久了。

久到人心安逸,開始一點一點的,爛了……”

朱瞻墡可不是當初那個朱瞻墡,對於議論朝臣,沒有什麼興趣。

“明君在世,人心安逸也是難免,卻也說不上一個’爛‘字……”

“啪!”

宣德皇帝的手搭在了朱瞻墡的肩膀上,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讓你回來監國,可不是聽你說客套話的,這些話,你可沒他們說的好聽。

你若是連句心裡話都不跟我說,倒是讓兄長我,為難了……”

“兄長,說出來的,那還是心裡話嗎?”

“看跟誰說,這世上,還有比我們兄弟二人,更親近的嗎?”

看著宣德皇帝無比凝重的臉色,朱瞻墡有意緩解這沉悶氣氛,於是便戲說道:

“人心,也不是在當朝爛的。

元人的朝廷,就像一位慈母,所謂慈母多敗兒,元人啊,把一些士人給寵壞了——元滅,想來也有此因。

太祖提刀立國,重整破碎山河,倒像是一位嚴父。

嚴父當家,一些人縱使心裡有點小九九,也老老實實的藏在心底,不敢漏出來。

可饒是如此,太祖皇帝也是殺了一批又一批,不停的殺,不停的提醒,甚至說,是警醒著世人。

陛下仁聖,先帝寬宥,隨著朝臣資歷漸豐,難免有些不好的苗頭要冒出來。

但,明君在世,這世道,終究是越來越好,這人心,也是能扭轉過來的。

陛下御極,當現大同治世!”

看著朱瞻墡,宣德皇帝無奈道:“虎頭蛇尾……

你也算是看明白了些,以你的聰明才智,也該是看得明白。

不過,具體的一些事,就要等你監國了,遇到了,也就明白了。

這幾日,你便留在宮中,同內閣……”

“皇兄!萬萬不可!臣弟還是住到十王府去為宜!”

聞聽此言,宣德皇帝不由得一愣,隨即恍然道:“我都忘了,你已經是就藩的親王了……

我還總覺著是小時候……”

一邊說著,宣德皇帝的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那你且住在十王府,這幾日,你便同內閣一道,從糧草徵調開始,熟悉著政務。

如此一來,等朕北上的時候,你也不至於搞得手忙腳亂的。”

“遵旨……”

“監國,你也不是頭一次了,朝政交給你,朕也放心,國家交給你……”

“皇兄慎言!朝廷是皇兄的朝廷!國家,是皇兄的國家!

為皇兄行監國之事,得此機會輔佐皇兄成就霸業,乃是臣弟幸事!”

看著朱瞻墡這般反應,宣德皇帝無奈道:“你這是幹什麼?

這天下,是我朱家子孫之天下,你即為朱姓子孫,國家之事,自當有責。

朕不交給你,難道交給宗室旁人不成?”

話音落下,見朱瞻墡還是耷拉著腦袋,宣德皇帝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瞻墡,當初也不過是一出鬧劇,你又何必謹小慎微到這種程度?

太過愛惜羽翼,又如何能飛得高,飛得遠?”

聞言,朱瞻墡不由得暗自腹誹。

宣德皇帝說的好聽,不過是一場鬧劇。

可這在宣德皇帝眼裡是鬧劇,那是因為其是皇帝!

朱瞻墡又不是皇帝,沒有決定權。

身在局中,身在劇中,鬧劇,一個搞不好就成了悲劇!

關鍵是,這出鬧劇,當初還是宣德皇帝一手導演的——是宣德皇帝把朱瞻墡推出來擋朝臣的。

遊戲結束了,事後再來一句‘跟你鬧著玩的’——宣德皇帝覺著好玩,朱瞻墡可絲毫沒有這麼覺著。

“罷了,一些事,我好好跟你說道說道,接下來三年,你若總是這般一味的謹小慎微,只怕是難免要被朝臣欺辱。”

聞言,朱瞻墡連忙點頭道:“遵旨,臣弟一定——多久?”

朱瞻墡錯愕的抬起頭,看著宣德皇帝,兩眼瞪得像銅鈴。

“三年。”

“三年?”

“是三年啊。”

朱瞻墡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

“有什麼不行?”

“怎麼這麼久?”

“三年很久嗎?漠北甚遠,三年都不一定夠。”

“監國三年,我還不累死在這?”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當初我和跟著爺爺出征,同樣是連年征戰,父皇監國。

我這才三年,又不是十三年。”

“那能一樣嗎?父皇本就勤於政事,理政能力非常人所能及。

可饒是如此,父皇的身體都一年不如一年。

要我說,要不是太宗皇帝總是親證,讓父皇監國理政,父皇的身體,還能多撐幾年。”

“這怎麼能能怪爺爺?”

“那是你爺……你跟爺爺親,可你跟著出征,不在京城,沒看到父皇和母后的辛苦和不易。”

宣德皇帝盯著朱瞻墡,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剛才想說什麼?是不是差點把心裡話說出來?

我知道,爺爺不怎麼關注你們,你們跟爺爺都不親近,縱使到了獲封的年紀,卻也遲遲不曾受封。

可爺爺那也是為了疆域安定,忙於軍務,這才無暇顧及其他。”

“我沒這意思!”朱瞻墡連忙開口否認,繼而說道:“三年啊皇兄!

這不是三個月!

王妃還大著肚子,一個人在青州呢!

三年,等我回去,孩子都會跑了!”

“孫貴妃,也懷有身孕……”

宣德皇帝只此一句話,便讓朱瞻墡啞口無言。

誰不是拋家舍業呢?

所謂醜話說在前頭,沉吟片刻之後,朱瞻墡決定,先給宣德皇帝來一劑‘毒’藥。

只見其雙眼微眯,目光深邃,沉聲道:“皇兄,三年之久,只怕是有些老實本分的人,也該生出不好的念頭了。”

把最壞的結果說在前頭,到時候要真有人生出了奇奇怪怪的想法,那也怪不得朱瞻墡。

省得三年之後,宣德皇帝率大軍班師回朝,錦衣衛報上來某某主事私下投效齊王之類的訊息。

那時候,可就不是坦白就能從寬處理的。

宣德皇帝聞言會意,對於朝臣長期見不到皇帝,面對著一個監國的親王可能會生出來的心思,卻也有所預測。

不過,卻依然是滿不在乎的說道:“哈哈哈哈,若真是老實人,又豈在三年之間?

若是不老實,趁著這次,打掃了又何妨?

瞻墡,若有人投效,你不妨暫且接下。

朝堂上的骯髒事,等我從漠北迴來,我再慢慢收拾……”

問聽此言,饒是朱瞻墡也不禁感嘆——皇帝真陰!

“今日,你且回去吧,好好歇息一番。

明日朝議,皆是,朕便告知內閣及百官,由你監國!”

一聽宣德皇帝這話,朱瞻墡頓時坐不住了。

“內閣和百官,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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