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地震
既然朱瞻墡來了南京城，自然不會讓張升繼續賴在這裡。
在朱瞻墡到來南京的第三天，朱瞻墡就開始催促張升啟程出海了。
張升已經在南京城度過了數個月紙醉金迷的日子，現在，總感覺有點樂不思蜀，亦不思倭的感覺。
朱瞻墡覺著要不是自己來了南京，張升還不知道要在這繁華金陵糜廢多久呢。
可張升是捨不得金陵的繁華，捨不得秦淮河上的花魁，但朱瞻墡也捨不得那兩座雪白的銀山啊。
這都是錢！朱瞻墡的錢！
說白了，朱瞻墡現在醞釀的是資產萌芽。
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張升在這裡浪費時間？
就在朱瞻墡頻頻催促，而張升卻總是表現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遲遲不願出海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張升頭也不回就要離開南京的事。
南京地震了，南京又地震了！
就在朱瞻墡一行人抵達南京的第七天，南京再次發生了地震。
南京紫禁城內，文樓東側，文華殿內。
朱瞻基正拉著朱瞻墡，圍著輿圖，琢磨北境防線。
“大哥，長城肯定得修！”
朱瞻基擺手，沉聲道：“這你就錯了，你可想過，古人何故修長城？”
“自然是漠北威脅過甚，修長城以禦敵，安內。”
“沒錯！”朱瞻基一手扶著腰間玉帶，一手指著明朝北方邊境防線。
“古人御北，而我朝定北，長城於我何宜？
現如今既有的長城，輔以北境給衛所，屯軍城堡，已然無虞。
老五，縱觀古今，你見過哪個王朝曾經在北方邊境有過如此密集的駐軍衛所？”
朱瞻基信心滿滿，大有一副舉手抬足之間，揮斥蒼穹之意。
誠然，有明一朝，在北方的防線，駐兵最多，駐兵衛所也最為密集。
先不說北方第一道防線依次而立的九邊重鎮，再細分到各衛所，乃至就依著長城而圍立起來的各個堡壘，更是達到了數百個！
就以大同鎮為例，結合各衛所，各堡，其下轄兵力就達到了十餘萬。
而這只是面對草原的第一道長城防線！
過了這屯兵百萬的第一道長城防線，繼續往南，抵達中原腹地，乃至於說抵達京城之際，還有第二道長城防線。
大名鼎鼎的居庸關，就是在這第二道防線上。
同樣大名鼎鼎的土木堡則是在這兩道長城防線中間——甚至更靠近居庸關。
從土木堡到居庸關，騎馬也不過三個時辰，而從土木堡到北境長城防線，最南端的龍門關堡，卻要六個時辰。
可就是這樣，還是會被蒙古人鑽了空子，衝到了土木堡。
歷史不會重演，可前車之鑑，卻已經發生！
朱瞻墡抬起頭，神色複雜的看著朱瞻基。
“大哥，你忘了朵兒只伯的事了嗎……”
朱瞻墡此言一出，朱瞻基卻是沒有如想象中那般反應，而是浮現出一絲釋然笑意。
“朵兒只伯之事，純屬偶然罷了，非兵家常慮之憂。
若非那日我只帶著些許兵卒……
老五，那天你趕到洋河邊看到的，就只有元人的屍體了。”
朱瞻基這話，朱瞻墡無從反對。
因為朱瞻墡知道，這位馬上太子確實有這個能力。
當日洋河邊，朱瞻基率領不過些許儀衛，善戰之兵，不過幾百。
還要分出兵力保護文武官員，同時防備漢、趙二王。
就算如此，夜間遇襲，倉促應對之下，也沒有潰散之勢，甚至且戰且退，大有背水一戰之勢頭。
若真是讓朱瞻基帶著一隊善戰之兵，甚至不需要兵力相等，只要沒有諸多累贅，朱瞻基定然能將朵兒只伯部擊潰。
甚至不用朱瞻基，隨便哪個領兵善戰的伯侯都可以做到。
但問題是真的有人做不到啊！
長城，必須修啊！
“大哥，修葺長城，橫豎也花不了多少銀子，舅父的船隊眼看就要出發了，我們也不缺這點錢，還是修一修，踏實。”
聽到朱瞻墡這麼說，反倒是引得朱瞻基發笑。
只見朱瞻基來到一旁坐下，拿起茶盞，輕聲道：“去往倭國？”
“是，去往倭國，南洋諸國，已然俯首稱臣，唯獨這個倭國……
我看其雖有朝貢，可是卻隱隱有狼子野心外露，不失為大患！”
“些許海匪，能成什麼大患？彈丸之地罷了，去倭國又能得來什麼收穫？
之前倭國朝貢，你也不看看送來的都是些什麼物產……
我看，遠比不上南洋……”
朱瞻墡聞言頓感無奈，確實倭國那地方是沒什麼特產，沒什麼稀罕值錢的物產。
可是倭國有直接出產的錢呀！
但這話，朱瞻墡卻不急著說。
哪有把自己底牌一下子全明的？
畢竟二人不只是兄弟，也是君臣。
見朱瞻墡還要再說什麼，朱瞻基放下茶盞，起身來到輿圖前。
“老五，你不明白，修長城這事，不是花多少錢，壘幾塊石磚的問題。
長城修或者不修，是給天下人看的。
下至天下百姓，上至朝臣文武官員，要讓他們知道，我大明，不會是龜縮的大明，是佔有優勢，主動的大明！
尤其，不能讓這些武將覺著有了長城，就可以懈怠軍備！
這，才是大道，修補一地之長城……
老五，你不帶兵，眼界還有不足……”
朱瞻基這話，確實有道理，朱瞻墡無法反駁。
得，到最後，反倒是自己的格局小了……
時日還長，修葺長城，也不急於一時。
略感無奈的朱瞻墡看向朱瞻基，笑道：
“是我格局小了，等我們的人回來，掌握了漠北詳細的情況。
屆時，大哥你只需要派幾員大將深入，掃庭犁穴，亦無北境之憂。”
朱瞻基聞言點點頭。
“是如此，不過，卻不是派幾員大將，屆時，我要親自去，如爺爺那般……”
朱瞻基看向布里亞特的目光，變得銳利。
見狀，朱瞻墡剛要按照規矩，開口勸說不要以身返現，恍惚之間，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就連眼前的朱瞻基，都開始原地搖擺了起來。
“嘭~”
一旁擺放的花瓶從花架上掉落，發出清脆的響聲，陶瓷碎片四散一地。
只一瞬間，朱瞻墡的腦海中便冒出了一個念頭。
地震！
殿內太監宮女還在愣神，朱瞻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朱瞻墡便已然想好了應對之策。
只見朱瞻墡猛然伸手抓向朱瞻基的衣領，隨即用力下拉，另一隻手掀起案几上鋪著的綢緞，扯著朱瞻基就鑽進了桌子底下。
並且，將朱瞻基壓在了自己身下。
回過神來的朱瞻基匍匐在地，感受著背上微不可查的朱瞻墡的體重，神情稍顯錯愕。
“瞻墡，這是……”
朱瞻墡壓在朱瞻基身上，沉聲道：“大哥，是地震。”
朱瞻墡的話音落下，殿內的太監宮女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連忙湊上前來，俯身桌案之下，圍在二人身旁。
與此同時，眩暈搖晃之感也漸漸散去，殿內金玉瓷器搖晃發出的聲音也漸漸平息。
朱瞻墡翻身鑽出桌案，將朱瞻基拖了出來，厲聲道：“護我大哥出去！”
“是！”
周圍的幾名太監聞言連忙上前，左右攙扶著朱瞻基，前後各有人護衛，跨步向偏殿外走去。
朱瞻基走出去幾步，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駐足轉身，驚呼道：“瞻墡！”
“送太子先走！”
朱瞻墡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怒意，幾名小宦官不敢拖延，連忙架著朱瞻基衝向殿外，而朱瞻墡則是收起輿圖，落後幾人一步衝至殿外。
這份輿圖，詳細標註了已知的漠北地形，
朱棣戰時，更是隨身攜帶，邊用邊補充。
隨著永樂一朝不斷完善，是當今大明對北方最為詳細的輿圖。
而且，僅此一份！
其他的輿圖，是大明疆域輿圖，這份輿圖，是大明戰時雷達！
不容有失！
文華殿外的廣場上，此時已經聚攏了不少人。
除了臨近殿宇樓閣跑出來躲避地震的，還有帶著一隊宦官急匆匆前來救駕的鄭和以及鎮守南京的襄城伯李隆。
此時，一群人圍著朱瞻基，朱瞻基的目光，卻是盯著懷抱輿圖，從文華殿衝出來的朱瞻墡。
朱瞻墡快步來到朱瞻基近前，還不等朱瞻墡開口，朱瞻基便皺著眉頭，厲聲責問道：“老五你發什麼瘋！不要命了！”
朱瞻墡當然不是不要命，只是朱瞻墡知道，今年南京大大小小几十次地震，文華殿卻是不會被震塌。
如此，機會，何不利用？
不利用是傻子！
朱瞻墡拍了拍懷中之物，笑道：“大哥，圖。”
“它又不會長翅膀飛走，不過死物，你管它做什麼！”
沒有回答朱瞻基的話，朱瞻墡看向一旁攙扶著朱瞻基的小宦官。
“啪！”
朱瞻墡的巴掌落在小宦官臉上。
“讓你們護送太子出來，誰讓你們自作主張停下的！
方才何等兇險不知道嗎？”
轉而看向另一名攙扶朱瞻基的小宦官，不等朱瞻墡動手，方才護送朱瞻基出文華殿的幾人便紛紛跪下。
朱瞻基看著眼含怒意的朱瞻墡，厲聲道：“你還知道方才兇險？”
朱瞻墡的目光掃過幾個跪伏在朱瞻基身旁的太監，沉聲道：“遇事不警，行事不妥，你們就是這麼當差伺候的？
進宮的時候沒人告訴你們什麼時候該幹什麼嗎？”
朱瞻基盯著朱瞻墡，言辭之中滿是責備之意。
“你尚且知警，卻行事糊塗，若方才有個什麼閃失，你讓我如何跟爹孃交代？你自己又如何同爹孃交代？”
“襄城伯！”朱瞻墡板著臉，扭頭看向一旁的李隆。
李隆本來還在一旁低著頭聽這哥倆，各說各的，覺著有趣，突然聽到朱瞻墡叫自己，只一瞬間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不漏痕跡的瞥了一眼太子朱瞻基，李隆連忙拱手，應聲道：“末將在！”
盯著朱瞻基身旁跪著的幾個小宦官，朱瞻墡沉聲道：“把這幾個連自己該幹什麼都不知道的狗奴才拖出去砍了，祭告皇天后土！
下臣有失，我看這地震，就是因為爾等失行！”
“饒命……”
“殿下饒命……”
“饒命啊殿下……”
朱瞻墡的話音落下，幾名跪伏在地的小宦官連忙高呼求饒，而李隆則是眼神詫異，微微抬頭。
這一幕，實在是太過荒誕。
齊王要砍太子身邊的小宦官！
就算不是太子從北平帶來的心腹之人，可也已經在太子身旁伺候了數日，怎麼能讓藩王說砍就砍？
就算這些小宦官有什麼過失，也應是太子責罰才對啊。
念及至此，李隆不禁猶豫了起來，餘光瞥向朱瞻基，想等待太子的反應。
可李隆這麼一猶豫，朱瞻墡頓時不高興了。
“襄城伯，你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嗎？”
朱瞻墡的語氣已經不似方才那般嚴厲，但是熟悉朱瞻墡的人知道，朱瞻墡並不是一個會輕易改變自己態度的人。
此時的語氣變化，只因朱瞻墡的怒意，需要蘊養，繼而爆發出更大的聲勢。
然而李隆這位常年于軍伍之中的襄城伯卻不知道這一點，不瞭解這位齊王。
不過，好在南京紫禁城這邊也不是全都不瞭解朱瞻墡。
一旁的守備大太監，朱棣的自家人，鄭和，卻是瞭解朱家的情況，瞭解朱瞻基和朱瞻墡這兄弟兩人的情況。
見李隆遲遲沒有反應，鄭和側目看向一旁的少監，沉聲道：“沒有聽到齊王殿下的話嗎，趕緊把這幾個人拖出去！”
“是！”
鄭和這一開口，周圍的幾個宦官連忙上前，將朱瞻基身旁的跪伏在地磕頭求饒的幾人拉開。
而李隆見狀，心中驚訝的同時，也不再遲疑，連忙吩咐手下人動手。
“尊齊王令，將這幾個人拖出去……”
鄭和作為南京守備太監，皇城內外，南京之事，皆以鄭和為首。
既然鄭和發話了，那李隆也就沒什麼好遲疑的。
而且李隆也知道鄭和在老朱家扮演的重要角色。
等到幾個宦官被拖出了文華門，朱瞻墡這才看向了朱瞻基。
“我這麼好運的人，就算地震，也傷不到我。
大哥，你是儲君，是國本，容不得一點差錯。
這幾個蠢貨，也太不懂事了……”